拎著袋子,齊願踉蹌摸索著進屋,在靠牆的的地方打開燈,頓時房間的黑暗不再。隻是齊願煩惱地看著已經被進一步破壞的房門。


    他為了進門硬生生把門給踹開了。


    畢竟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開鎖師傅實在不好找,而齊願也不想因此露宿野外。


    好在房門早已年久失修,否則齊願想進來還得多費一番力氣。


    但看著已經有些崩裂的門框,他有些頭疼。


    “真是流年不利!”齊願歎了口氣坐到了沙發上。除了這個老舊的沙發,屋裏的其他擺設少得可憐,隻有幾張凳子,一台破電視,還有一個破舊的小桌子。


    再看牆壁,屋子裏的牆紙也已多處開裂,露出了裏麵灰白的質地,總體上來看雖不說是家徒四壁,也隻能說是所差不多。


    某種意義上,這棟房子內部的狀態與這棟房子的外觀可謂是表裏如一,一樣的落魄,一如這棟房屋現在的主人,也就是現在躺在沙發上,擺出一副“我已經是一個廢人”表情的齊願。


    其實早在幾年前,情況還是不至於此的,換句話講,齊願也是“祖上闊過”的。


    彼時齊願父母尚在,家境富裕,齊願也是過過富家少爺一般的日子的。


    隻是好景不長,後來齊願父母酒駕超速,開車撞進了路邊一家酒吧,造成五死七傷,其中包括齊願的父母當場死亡。


    沒什麽可辯駁的,事實清楚,情節明晰,剩下的就是賠償環節。本來賠償完受害者,齊願家裏還是有些財產的,隻是後來……


    大略地迴憶自己的經曆,齊願不得不發出歎息。掏出手機,查看了自己今天的開支。


    醫院掛號然後是一係列檢查,付款金額:852.32元。


    賬戶餘額:2333.33元。


    一串仿佛在嘲笑自己一般的數字。


    躺在燈光下,齊願查到了自己的賬戶餘額,很明顯,爹娘留下的最後財產也要見底了。


    別說未來大學學費,就連現在生活費也快不夠了,躺在沙發上齊願麵色憂慮,他上個月高考完之後才剛剛才成年。本來是想去打個工,找個兼職的,然後他就遇到了那個小醜。


    齊願捂著腦袋,想著這個月以來被那個小醜日夜折磨的日子,他轉過頭,看著依舊未關的房門,眼神閃爍。


    太陽已經徹底下了山,外麵隻留有濃厚的黑,在齊願眼中,那黑暗似乎在翻滾蠕動,有什麽東西藏在暗中,窺伺著他。


    這感覺並不陌生,就像每次他看到那個小醜,每次他看到奇怪事物時。


    “媽的!”他衝到門口,連日鬱積的憤怒傾瀉而出,對著外麵的黑暗咆哮:“你個**,有本事就***的現在來弄死老子,老子等著!”


    聲如雷震。


    然後——


    “瓜娃子!大晚上吼那麽大聲幹什麽!要死啊——!”


    黑暗中傳來的是更大的怒吼,更準確來講是從牆那邊傳來的。


    偏僻如齊願的家,竟也是有鄰居的,雖然齊願一共也沒見過這個鄰居幾次,真令人想也不到。


    “對……對不起,我開玩笑的。”


    啪!


    齊願連滾帶爬縮迴了屋子裏,還不忘把殘破的門帶上。


    “日子不好過啊!”靠在牆邊上,齊願如此歎息。


    在齊願開始能看見奇怪東西的時候,他也幻想過,幻想著自己能當上主角,懲奸除惡,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


    然而六年過去了,什麽也沒有的發生,能看到奇怪東西這個特質給自己帶來的除了麻煩就是麻煩。


    寂靜中,齊願打起精神走到牆邊,剛才導致了門把手報廢的袋子被齊願擱在了這裏。


    打開袋子,裏麵不出意外,一袋子大米,一小桶油,幾捆蔬菜還有兩袋水果。


    “嘀嘀嘀……”齊願身上中傳來了手機的鈴聲。


    齊願伸手掏出了口袋裏的破舊的手機,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的隻有一個人。


    “喂。”


    “齊願,是我,你李叔。”


    “哦哦,是李叔啊”


    這個電話對麵的男人就是這個城市裏少數還會關心他的人,齊願一直叫他李叔。


    “在睡覺嗎?怎麽感覺你好像有氣無力地?”電話裏傳來男人沉穩的聲音。


    齊願看了眼手機,晚上八點。


    這跟早上有什麽區別!


    “今天跟黑惡勢力鬥智鬥勇呢,有點累,就早點睡了。”齊願隨便找了個借口迴答道。


    “你鬥個屁……算了算了……”手機裏傳來無奈的聲音,他也知道齊願就是這個性格,從來不好好說話。


    “我就是來問問,給你買的東西你拿到了吧?”


    “拿到了。”他看著腳邊的袋子。


    “隻是同時失去了一個門把手。”


    他再轉頭看了看千瘡百孔的房門,沉思片刻:“或許還要加上一扇門。”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多年的經驗告訴李叔,這時候無視就好。


    “行了行了,拿到就好,我之後出任務,不一定啥時候有空,這段時間照顧好自己。”


    “出任務?”齊願愣了一下,隨後便聽到了電話那邊傳來的警笛聲, “是又有什麽案子嗎?”


    “沒錯,詳情不能多說,我現在也是抽空給你打的電話,等會兒還有事呢,之後再跟你聯係,先掛了。”


    滴——


    李叔快速地說完,緊接著就掛斷了電話,齊願對此也見怪不怪。


    李叔本名叫李樹,這兩者諧音還經常遭到齊願的調侃,四十多歲還單身,更無子女。


    本來兩人沒什麽牽連,非親非故的,隻因他是當地公安一個刑偵分隊隊長,幾年前因為齊願父母酒駕案件認識的齊願。


    最初的見麵是在警局裏,當時的齊願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2歲的年紀已經讓齊願能夠理解生離死別的概念。


    但齊願並沒有像別的小孩子那樣嚎啕大哭,肆意揮灑自己的悲傷。相反,當李樹看見齊願時,他正呆呆坐在警局等待室的椅子上,不哭也不鬧,隻是時不時地自言自語,好像在和什麽人說話。


    多年的刑偵辦案經驗告訴李樹,沉默往往比發泄更為致命。


    沒有多少猶豫,他走上前去,斟酌道:“小朋友,別難過,其實死去的人都會化身天上的星星,守護著自己的親人。”


    可惜當時的李樹尚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如果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打死都不會再說這話了。


    因為剛說完他就後悔了,眼前的孩子正在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著他,那眼神中夾雜著憐憫,好像在說“都什麽年代了,還在用這麽老土的說辭,難道是從哪個過時的童話書上麵學到的?”


    李樹頓時覺得自己像是個智障。


    “啊……哈哈……”他隻能幹笑,緩解尷尬。


    “大叔,連我都知道,人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那是肉體的泯滅,靈魂的消逝,你這麽大的人了別這麽幼稚好嗎!”


    李樹活那麽大第一次覺得自己被一個孩子給教育了,有些尷尬,隻能幹巴巴地說:“那是我從同事女兒的一部童話書上看到的。”


    然而年幼的齊願憐憫目光更盛了,“難道大叔是那種因為缺乏童年而自卑,隻能偷翻小女孩的童話書來體驗童年的那種人嗎?”


    硬了,拳頭硬了!


    “而且還是同事的女兒,難道大叔這麽大了沒有自己的女兒嗎?”齊願乘勝追擊。


    “難不成大叔看著這麽大的人了,還沒有結婚,沒娶老婆?我聽說三十五歲還不結婚的人大概率一生就沒指望了,隻能孤獨終老了~”


    齊願的話就像連珠炮。


    “哈……沒……沒想到你懂那麽多。”忍著怒氣,李樹還是盡量平和地迴應,這哪來的雌……啊不,雄小鬼。


    “那是當然!”誰知齊願挺胸自豪道:“我可不像大叔那麽幼稚,這些都是艾蓮醬告訴我的。”


    齊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一個方向。


    順著齊願目光的方向,透過警局的玻璃,李樹看到了街角商店裏的電視,裏麵正播放著一部神州某些不良廠商製作的山寨版魔法少女動畫“魔法少女艾蓮娜”,製作水平粗糙,純純的低齡向作品。


    他呆滯地收迴目光,看著自豪的齊願。


    咱倆到底誰幼稚啊!


    “額,不是,難道你不傷心嗎?”半晌後,李樹才轉移話題道。


    “不傷心。“齊願的迴答很幹脆,“我覺得比起我,那些人才更應該傷心。”


    齊願沒說是誰,但李樹也猜得到。警局的一角還站著一些人,他們都神色悲哀,是那些受害者的家屬。


    李樹有些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他一時愣住了,因為眼前的男孩嘴上說著不傷心,說話的時候也低著頭,但他還是看見了。


    看見了他的表情。


    那表情……


    ——令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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