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醒來的時候眼前沒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沒有粘稠的血腥味,入眼的是一束黃玫瑰,不是各式各樣的藥丸和粉末。


    她環視四周好幾圈,在心裏確定了這裏是安全的之後才徹底放鬆下來。


    明明沒有受傷,此刻她卻感覺渾身上下像是被萬箭穿過一樣疼痛難忍,特別是後腦的痛感更為明顯。


    疼痛、幹渴、無力。


    顧寒經曆過無數遍,明明看著倒好的水就在手邊,可她怎麽夠都夠不到,隻聽見哪裏有人生氣,好像是上家嗬斥下屬。


    她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拿水,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哪裏,隨後“砰”一聲,沈長風停止對劉惜同他們三個的輸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進病房,正好看到顧寒伸手想拿什麽。


    挨罵的幾人也跟著衝進來,個個圍在床邊不敢說話,臉上寫滿了關心。


    沈長風撿起地上的手機沒顧上看它壞沒壞,三兩下給她倒了杯溫水:“不燙,慢點喝。”


    顧寒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大口大口喝了起來,沈長風眉心緊鎖,生怕這麽喝下去會嗆著她,索性搶過她手上的杯子:“我喂你,慢一點。”


    顧寒顧不上拒絕,把著他的手就這麽喝了一杯又一杯。


    “舒服點了嗎?”沈長風將人扶著,又給她掖了掖被子,劉惜同他們三個沒有多餘的凳子,索性蹲在一旁,個個都盯著顧寒,生怕她有個好歹。


    顧寒雖然頭還是疼的,但是喝了水清醒了許多,她這才認識到自己在醫院裏,圍在她身邊的人是她的同事,扶著她的是他的隊長,沈長風。


    顧寒點頭迴應沈長風的話,又問了一遍再重案組裏的那個問題:“沈隊,你們怎麽知道我去找了祁東陽?”


    萬皓塵他們三個相互看了一眼,又看了下沈長風,沈長風眉頭都快擰在一起了,說:“你暈倒就是因為這個?”


    顧寒艱難的掀開眼皮看了他一眼:“祁東陽認識我。”


    沈長風雙眸一亮,這是他沒想到的。


    他看過顧寒的檔案,簡單得就像一張白紙,明顯是刻意抹去的,祁東陽怎麽會認識她,沈長風在臨江這麽多年,如果不是這個案子,他可能永遠不會認識祁東陽,臨江大學心理學教授。


    “他跟你說什麽了?”沈長風語氣緊張,想著剛才還罵劉惜同他們三個,他自己知道顧寒去找祁東陽還不跟她一起去,要是出了什麽事,他怎麽交代。


    “說了薑荷的一些事,雖然他說的話沒有漏洞,但是我總覺得他不簡單,沈隊,你幫我查查他。”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顧寒這次竟然沒有對他隱瞞,還主動讓他幫忙,沈長風當然願意了,立馬吩咐萬皓塵:“萬皓塵,現在就查,正好看看他還有什麽是我們不知道的。”


    萬皓塵領命,迴了重案組。


    ……


    在顧寒休息的時間裏沈長風根據林北和萬皓塵他們那裏的信息,再加上他們重返案發現場,找到薑萍的藥瓶的時候在上麵發現了薑荷的指紋。


    可能是薑萍決定打完郭槐後繼續用自殘的方式留住薑荷,她在書架的夾層裏放了個微型攝像頭,當時所有人都沒注意到所以就被遺漏了,還是沈長風他們重新搜查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的。


    裏麵清晰的錄製了薑荷殺人以及布置現場的過程。


    薑荷很快被帶到了重案組審訊室。


    “說說吧,為什麽這麽做。”沈長風對她說話的語氣輕了不少,漆黑的雙眸看著年紀輕輕的女孩。


    她長得白淨,雖算不上多出眾,卻也是耐看型的,如果不調查根本看不出來她會是一個親手殺死自己父母的人。


    薑荷白淨的臉上劃過兩行清淚,開口道:“因為我受夠了……”


    沈長風和林北互相看了眼,林北點頭會意:“因為薑萍的占有欲還是因為他們的離婚?還是因為——”


    “別說了!!”


    林北的話說到一半就被薑荷打斷,她知道林北要說什麽,他想問還是因為薑萍的自殘,那種不顧自己死活的變態行為,薑荷每每想到那個畫麵都會忍不住反感、幹嘔。


    在她吼了一聲後果然開始嘔吐,眼淚混著鼻涕,嘔到已經抽搐了還是停不下來。


    沈長風生氣的捶了桌子一拳,這樣的女孩竟被逼成這樣,這是遭了多少罪才會幹嘔得如此嚴重。


    這些父母自己的矛盾永遠不會想著自己的孩子,她本就是無辜的,卻成為了他們倆奪取的物件,真不知道“孩子”“骨肉”這些字在他們眼裏到底算什麽。


    後來薑荷被送進了醫院,等她好轉後交代了她的作案過程和如何布置現場以及調換薑萍的藥。


    “我提前給她換了藥,本來是想在她發病的時候將她推下樓去的,誰知道郭槐突然來了,他就是因為我媽的占有欲才離婚的,結果他當時看到她瘋癲到發狂的樣子就滿臉嫌棄,薑萍這人,自尊心一直都那麽強,瘋癲了還在意這些。”


    “所以她就對郭槐大打出手,郭槐無意間傷了她,他想讓我保密,可我偏不,我要讓他有來無迴。”


    “所以你殺了他。”林北像是在聽一個朋友敘述一件事,完全沒有一個警察錄口供的姿態。


    他性格最好,薑荷需要這樣的人才能穩定情緒,他來負責薑荷的口供再適合不過了。


    薑荷不再像在審訊室裏那樣柔弱,此時的她看上去冷漠無情,雙眼通紅,黯淡無光,從裏麵看不出任何生的希望。


    “是啊,他被薑萍推在地上的時候我用水果刀插入了他的心髒,然後拔出來,用他的手再拿著水果刀,捅了薑萍的大腿,最致命的一刀。”


    “然後我再將刀原封不動的插進他的心髒,一切就像是他們倆打架,他失手殺了薑萍,然後自殺。”


    林北聽的唏噓,後背發涼。


    他也注意到薑荷說到這裏的時候已經沒有繼續稱薑萍做媽,而是直接說名字,可以看得出來她對於薑萍和郭槐早就恨之入骨了。


    如果她不這麽做,迎接她的就會是一輩子的禁錮和薑萍無止盡的自殘折磨自己,血淋淋的各種視頻會不定時的傳到她手機上,直到薑萍把自己殺死為止。


    這種生活比地獄還可怕。


    錄完口供,林北沉默半晌,本來還想再說點什麽的,但是薑荷說完以後就躺下翻了個身,背對著他,林北隻好在心裏默默地歎了口氣。


    走到門口的時候薑荷喊住了他:“林警官,你覺得我做的對嗎?那樣的環境下……”


    林北一怔,身體僵硬的愣在門口,他很想說什麽卻如鯁在喉,開了口卻說不出一個字。


    不久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你走吧,你是警察,殺人是犯法的,我知道,我就問問,你不用迴答。”


    林北不知道為什麽,他隻感覺鼻尖一酸,吸了口氣快步離開了醫院。


    薑荷會受到法律的懲罰,卻讓人高興不起來。


    迴到重案組的時候他的眼角還是濕潤的,眼眶發紅。


    顧寒他們知道這次的審訊不同以往,所有人都歎了口氣,為了活躍氣氛,劉惜同再次不要命的向沈長風發起攻擊。


    “頭兒,小寒三天之內破案了,下次可以帶她出外勤了吧。”


    顧寒也搭腔:“不對,確切來說是68小時,現在距離三天期限還有四個小時呢。”


    林北看了眼時間,還真是,也加入了他們的爭論中。


    “你個吃裏扒外的,她休息的時候後續工作不還是我?”沈長風揚手做出要打他的氣勢,最終還是沒下得去手。


    顧寒眉眼含笑:“感謝沈隊的善後,就當我誇下海口,我認輸?”


    這下沈長風沒轍了,哪次他對上她那雙無辜的眼睛贏過?


    沈長風嘖一聲,擺擺手道:“得了吧,算你的,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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