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九娘的目光讓顧廷之恍惚了一下。


    他下意識認為她是催著他出麵,心裏頓時一喜,走上前,先拉過她的手十指相扣,隨即才又對溫蓉冷聲道,“你要說就說,不說就離開?!”


    一句話,把溫蓉之前所有的期待和幻想都破滅了,她委屈又尷尬的站在那,眼睜睜看著人家郎情妾意,這一刻,她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外人,是那種永遠都插不進去的外人。


    她內心有個猛獸在咆哮,再撞擊,她想發瘋,甚至控製不住想衝過去把他們拉在一起的手掰開。


    可理智又告訴她,隻能忍,什麽都不能做。


    不然,她將徹底失去接近這個男人的機會。


    於是她控製好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委屈又坦然,咬著嘴唇,泫然欲泣,最後倔強的昂起頭,讓自己的聲線微微帶一點哭腔,卻又保留一絲倔強。


    “我,我隻是聽說你不在京畿大營了,我擔心你,所以特地來看看。”


    她說著,還快去看了一眼裴九娘。


    畢竟她都已經知道了,裴九娘卻不知道,誰更關心他,顯而易見。


    她覺得像顧廷之這樣的男人,外麵看上去越是冰冷,骨子裏其實越是貪戀溫暖。


    而裴九娘,據她所知,根本無暇顧及他。


    想著,她心裏逐漸冷靜下來。


    是了。


    她該一點點去接觸他,溫暖他,還怕奪不走他的心。


    可她很快發現不對勁。


    裴九娘太淡定了。


    好像一點都不意外。


    她心裏突然生出一種感覺,好像整件事是人家商議好的。


    可是為什麽?


    等等。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最近陛下頒發女子也可參加科舉入仕,隻是夫妻之間,不能同時入仕。


    難道說?


    想到這裏,她整個人都驚愕住。


    不敢置信的看著裴九娘。


    “你竟然因為自己想科舉入仕,就讓侯爺辭官,你憑什麽?!裴九娘,你怎麽敢?”


    裴九娘一怔,還未來的及說話。


    顧廷之就已經非常不耐煩的出聲,“放肆?!你算什麽?!跑來質問我夫人?!”


    聞言,溫蓉整個人都懵了,不敢置信又委屈的看著顧廷之,因為太過委屈,淚水順著滑下來,她也不著急去擦,而是任由滑過臉頰,留下斑駁淚痕,更增添了楚楚可憐的味道。


    “侯爺,我,我就是想不通,你少年從軍,多不容易,才坐上將軍的位置,她怎麽可以那麽自私,我知道一切都是她逼你的,你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她這麽任性妄為?!”


    說著,她惡狠狠的盯了裴九娘一眼。


    裴九娘倒抽一口氣,雙手抱臂,沒有說話。


    溫蓉卻把她這副樣子,當作示威。


    心裏氣的咬牙切齒,麵兒上卻是一副大義凜然舍我其誰,譴責的架勢。


    “裴九娘,枉我以為你賢良淑德,難道你不知道身為女子,當為夫家計,為夫君計,為子孫計。


    你是不是覺得你讀過幾本書,認識幾個字,會寫幾篇策論,就多了不起了。


    還想學別人做夫子,科舉做官。


    你怎麽不想想素來新政,有幾個好下場。


    你一個人找死,別拖累侯府。


    難道你不知道侯府能撐到現在多不容易?!


    你簡直無恥。”


    溫蓉一邊說,一邊痛斥。


    好像她是侯府中人,好像裴九娘損害的是她的利益一樣。


    裴九娘微微愕然。


    她不知道溫蓉為什麽變了。


    上一世的溫蓉,每天可是把女子不比男子岔,男子能做的女子也能做掛在嘴邊的。


    甚至還跟她描繪了一處堪比仙境的地方。


    那裏女子能跟男子一樣隨意出門,能一起入學,一起工作,一起做官。


    總之,隻要女子的能力夠,就可以把男子踩在腳下。


    溫蓉甚至還鼓勵她經營鋪子,讓她不做一個拘泥侯府的侯夫人。


    那會她覺得溫蓉簡直說出她的心聲,她努力把心思放在鋪子上,實現溫蓉所說的成就感。


    也是靠著這份成就感,她才能在沒有夫君在意的漫長孤寂歲月裏挺下來。


    可現在想想,上一世喊口號喊的響亮的溫蓉又在做什麽呢?


    她隻是跟她說了很多奇怪詭譎的想法,然後就把一切都交給了她,隻是偶爾催促進度,卻拿走賺的一半的銀子,然後每天結交權貴,風生水起,她成了京中人人豔羨誇讚的女掌櫃,女中豪傑,而她這個真的再默默做事的,卻沒人知道。


    她有時候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太蠢了。


    才會被溫蓉拿捏。


    甚至一度,她把溫蓉當作是上蒼派來拯救她的那個人。


    所以在知道溫蓉對顧廷之的真實想法後,她才大為震驚。


    可是這一世,她竟然變了。


    而且變的徹徹底底。


    裴九娘看著義正言辭的溫蓉,忍不住笑了。


    眼淚都冒出來了。


    “你笑什麽?”


    溫蓉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


    “就是覺得好像剛認識你一樣。”


    裴九娘收斂笑意,看著她。


    “你說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好像我跟你很熟似的,別以為你這樣,我就不會說你…”


    “夠了!”


    顧廷之聽不下去了,厲聲嗬斥溫蓉。


    溫蓉被他狠辣冰冷的目光一瞪,心裏莫名有些慌,可她並不想讓人發現,還要說什麽,就聽到顧廷之又冷聲,“溫蓉,我不過是看在你姐姐的份兒上,給你幾分顏麵,可即便是你姐姐溫婉,都沒資格這麽對我夫人說話,你又算什麽?!”


    “我…”


    溫蓉哽住,說不出話來。


    顧廷之冰冷的眼神,讓她手足無措。


    她想開口,卻找不到合適的話。


    怎麽會這樣?


    不該這樣的。


    她一直以為溫婉遁走,又傳迴死訊,會在顧廷之心裏留下什麽。


    書裏不是都這麽寫的。


    可是為什麽顧廷之提起溫婉來絲毫讓她感覺不到。


    而且她離開的這幾年,她竟然跟裴九娘這個土著女這麽恩愛了?


    不,不是恩愛,裴九娘看他的眼裏沒有眷戀,而他卻又。


    這個發現更讓她覺得崩潰。


    不該這樣的。


    同時,顧廷之也想不通一個寄居在侯府的孤苦女子,為何會突然多管閑事。


    印象裏,溫蓉一直跟在溫婉身邊話不多,甚至都不敢看她。


    幾年不見,她卻變了。


    變的不像是過去那個唯唯諾諾的小丫頭,倒像是溫婉了。


    他被自己這個念頭嚇了一跳,隨即又多看了溫蓉兩眼。


    雖然的確一模一樣,尤其性情,還有一些小動作。


    可年齡不對。


    可不管是誰,都沒這個立場質疑他的夫人。


    到底誰給她的膽子?


    想著,他渾身肅殺之氣更甚。


    溫蓉嚇得頓時一哆嗦。


    裴九娘見狀,嘴角冷笑更甚,目光在溫蓉和顧廷之之間逡巡了一會兒,隨即笑道,“她還小,你別嚇到她。”


    “不用你瞎好心。”


    她的好意,被溫蓉當成了炫耀,當即冷臉反駁。


    顧廷之臉色又沉了幾分,寒眸冷冷掃著溫蓉,一絲溫度都沒有,聲音也是一樣,“你閉嘴,你要是不想留下,就帶著那兩個孩子離開,我讓你們留下,或許就是一個錯誤,說起來,那兩個孩子留下,與我名聲也是汙點,你這麽喜歡替人著想,不如就離開。”


    說著,顧廷之狠狠一甩袖子。


    溫蓉臉色頓時煞白,不敢置信的看著顧廷之,“你,你趕我們,為了她?我都是為了你好?!你卻趕我?!”


    溫蓉聲音裏滿是委屈和不敢置信。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被始亂終棄了。


    裴九娘算是領會到溫蓉的厲害了。


    她怪異溫蓉上輩子是個戲子。


    這獨角戲唱的,若是她還跟上一世一樣愚蠢,八成還會覺得是顧廷之對她做了什麽,說不定還會正義感爆棚,替她和顧廷之打抱不平。


    想著,她頓時有些懊惱,暗暗歎了一聲,適時開腔,“我還有事,你們隨意。”


    說著,也不管顧廷之還未束發好,放下梳子,就要離開。


    見狀,溫蓉暗暗擦了擦淚水,快步就要走過去,可還沒拿起梳子,就被顧廷之喝住,“住手。”


    聲音帶著濃濃的不滿,嚇得溫蓉渾身一僵。


    就看到顧廷之冷著臉對她道,“溫蓉,我雖然是武將,但是不傻,收起你那些齷齪心思,讓我知道,你再非議我夫人,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我,我就是覺得她配不上你,侯爺,你是英雄,你天生就是要上陣殺敵的,她不懂你,她隻會給你拖後腿,我…”


    “她配不上,你就配得上?你比她好?!”


    顧廷之眼底滿是嘲諷。


    溫蓉心裏一頓,沒有接話,卻又接著道,“我,我承認我愛慕你,可我從沒想過從她身邊把你奪走,我不敢肖想能堂堂正正站在你身邊,我隻是想…哪怕為奴為婢…”


    “原來這樣?”


    顧廷之突然一聲。


    溫蓉頓時一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顧廷之。


    難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卻接著聽到顧廷之道,“我知道了,原來你處心積慮就是想去軍中做軍妓?”


    聞言,文鬆徹底傻眼。


    顧廷之冷掃她一眼,狠狠甩袖離開。


    留下溫蓉一個人蹲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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