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哀家這把年紀,萬事兒都已看淡了,唯獨這‘家和萬事興’,反倒是越發看重了。塵兒這孩子母後走得早,哀家便一直將他帶在身邊。哀家希望他好,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儲君,更因為他本身是個好孩子,不該受這些紛紛擾擾所困。他既然選中了你,那哀家也希望你是他的良人,而非絆腳石。有勇氣是好的,但哀家更希望你們明白,這世上的情分,從來都不是單靠喜歡二字便能維係住的。”


    徐星隱身形微僵,但很快便緩過神來,朝太後娘娘恭敬一禮。


    “謝太後娘娘提點,臣妾明白。”


    太後看著徐星隱,眼眸微眯,半晌才輕輕一笑道。


    “如此,哀家便也放心了。方才的話,算是哀家對你的試探,還望你不要介懷。”


    徐星隱微微愣住,沒想到太後竟會這般直白地承認自己是在試探她,一時沒迴過神來。


    倒是太後又兀自理了理衣袍,“不過你今日既經受住了哀家的考驗,你之所求,哀家可以答應。”


    徐星隱有些驚喜,連忙行禮道謝,“多謝太後娘娘。”


    太後擺了擺手,隻道。


    “哀家會尋個機會,好好勸勸皇帝。不過,你也要知道,哀家能幫你們的也隻有這些了。但要想真正化解他們之間的芥蒂,還得靠你們自己。你作為太子妃,應當多勸勸塵兒,讓他放下心中的執念,多為皇室考慮。”


    徐星隱頷首乖巧稱是,“臣妾明白,多謝太後娘娘的教誨。”


    說罷這些,太後便疲憊地揮了揮手。


    “天色已晚,今日在山上休整一夜。明日,同哀家一道迴京吧。”


    “是。”


    徐星隱答罷,規規矩矩地從太後屋內退了出來。


    外頭,天色已晚。


    月光灑在青石板上,映出她單薄的背影。


    濃鬱的夜色,如同徐星隱波折的前路。


    正如太後今日所言,將徐修竹的犯罪證據交出去後,接下來她的路會更加艱難,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


    縱使疾風驟雨,她亦如磐石。


    ……


    次日一早,徐星隱早早起身,梳妝打扮後,便隨太皇太後的儀仗一道啟程迴京。


    太後久居武雲山,這次突然迴京多少還是在在京中掀起了不小的轟動。


    就在大家紛紛猜測於太後迴來有何要事時,另一則消息如平地驚雷起,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東宮太子妃徐星隱突然上書禦前,麵呈證據若幹,狀告親生父親徐修竹諸多罪名。


    從鎮南將軍府冤案到尼姑失蹤案,樁樁件件,皆有徐修竹的手筆。


    此消息一出,滿朝嘩然,瞬間成為了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延寧帝似乎也訝異於徐星隱的決定,但群臣之前,他也隻能壓下驚訝,下令成立專案組,三司會審,徹查徐修竹一案。


    徐修竹已死,徐家無人替他辯解一句,加之鐵證如山,真相終於得以大白於天下。


    真相大白後,朝野震動,民眾嘩然。


    原本與徐修竹交好的那些個官吏,如今一個個都恨不得同他撇清關係,生怕自己也被牽連其中。


    而那些一貫對徐修竹不睦的官員們則趁機發聲,唿籲嚴懲徐家餘孽,以儆效尤。


    不摻雜那些利害關係的百姓們,則更多的是惋惜於曾經險些傾覆的鎮南將軍府。


    嫁了家中最寶貝的女兒,結果被女婿暗中出手搞得滿門死的死、傷的傷,當真是慘絕人寰!


    是以,民間聲討得更多的,則是罵這位曾經大權在握的徐國公,負心漢、薄情郎……


    除了當事人外,被談論得最多的,便是東宮太子夫婦了。


    人人皆說,太子當真是鐵麵無私,連對嶽丈都如此秉公執法,卻被人惡意中傷。


    堂堂一國太子,竟願以入獄自證清白,可見其萬事以國家大局為重,個人榮辱視若浮雲,有儲君如此,乃大衍之幸事也。


    再說太子妃徐氏,大義滅親之舉,也是褒貶皆有。


    有人罵她冷血無情,連已故的父親也不肯放過;亦有人讚她愛憎分明,膽識與魄力皆非尋常女子。


    朝廷和民間的雙重壓力下,徐修竹一案的審理進程異常迅速。


    很快結論便遞到了延寧帝手中,延寧帝其實對此早已有了定論,因此當朝便宣布了對此事的判決。


    原徐國公徐修竹,因一己之私,犯下累累罪行,致使良將忠臣含冤而死,百姓家破人亡,其罪狀罄竹難書,本應處以極刑。


    然其已死,無法追究,故削去其國公之位,剝奪徐國公府世襲之位。


    念及徐國公府其餘家眷並未參與此事,不追究其責,但收迴一切財物、屋舍等。


    允原徐國公夫人陳氏的和離請求,還其自由,大歸鎮國公府。


    同時,太子景止塵確係因公誤傷拒不配合的徐修竹,於情於理,都並無過錯。


    理應嘉獎,而非責罰。


    遂,景止塵得以當庭赦免。


    ……


    就這樣,顯赫幾代的徐國公府就此落幕,曾經的輝煌榮耀皆成過眼雲煙,留下的不過一片狼藉和唏噓。


    徐家倒了,延寧帝雖未讓徐家眾人負連帶責任,但如今的徐家人在京城哪還能抬得起頭?


    遂,國公府金字牌匾拆落之時,徐家幾房人便灰溜溜地離開了京城。


    徐星隱親眼看見那塊兒牌匾砸落在地,帶起一片塵埃,塵埃落定,徐家的一切榮光與過往也隨之被埋葬在了那灰塵之中。


    她閉了閉眼,感受著風吹在臉上,吹幹了她幹涸的淚痕。


    “太子妃?”候在一旁的丹桂輕聲提醒了句,“咱們該出發了。”


    “嗯。”


    徐星隱輕輕應了一聲,便扭頭上了馬車。


    今日不僅是徐家接旨的日子,也是景止塵正式出獄的日子。


    景止塵這次本就是無妄之災,徐星隱心知肚明,自然是要親自去迎上一迎的。


    馬車緩緩駛動,朝著天牢的方向前進。


    車內的徐星隱微微掀起窗簾,看向車窗外,京城的大街小巷皆如往常一般繁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徐星隱的心情卻有些忐忑,幾日不見,也不知景止塵可否安好?


    馬車一路疾馳,很快便抵達了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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