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南將軍府被官差重重把守,那陣仗比驛館也差不了多少了。


    不過徐星隱自小就在將軍府長大,自然知曉如何避開官差——


    爬狗洞。


    呃,雖然是沒那般雅致,可卻最是好使的招兒。


    以前徐星隱被老將軍和陳老夫人拘在府中念書時,她為了出去鬼混……


    哦不,玩耍,可沒少用這招。


    撥開外頭掩蓋的雜草,洞口果不其然還在,徐星隱四下環顧了眼,手腳並用便往裏頭爬了進去。


    不曉得是不是宮女的裝束比普通衣裙更繁瑣些,總之徐星隱這次的狗洞爬得不太順利,不是這兒勾住了,就是那兒扯住了。


    三番四次的下來,徐星隱也忍不住輕聲抱怨。


    “離開久了,連狗洞都不識得我了,還不讓我迴家了。”


    “本宮瞧著,倒似太子妃發了福,怎的還怪到狗洞身上了。”


    平鋪直敘的一句調侃,嚇得徐星隱魂都去了半條,激動地抬頭去看,卻被洞口磕著了腦袋,疼得她直齜牙。


    所以,誰能告訴她景止塵怎麽會在這兒?


    見她撞著了腦袋,隻聞頭頂那人竟是輕聲一笑,而後蹲下身來一張風華絕代的臉上概是幸災樂禍之色。


    想著自己畢竟是偷跑出來的,徐星隱忍下了這口氣,懨懨地喚了聲。


    “……殿下。”


    景止塵挑挑眉,算是應了徐星隱。


    瞧著眼前滿頭雜草的小姑娘,景止塵莫名就想起了他們頭一次在別院見麵的模樣。


    那日若非瞧見徐星隱手上那支紅珊瑚手釧,景止塵指不定真的不會留她性命。


    這般想著,景止塵竟是紆尊降貴地向她伸出了一隻手,“先進來。”


    徐星隱未曾想到景止塵會如此,由不得發愣地看向了自己眼前的那隻手。


    是景止塵上次救她時受傷的那隻手,如今傷勢已愈,但疤痕還未消,徑直橫在那白玉般的掌心裏,無端就叫人心尖兒一疼。


    等到徐星隱反應過來時,指尖便已覆上了景止塵掌心的那條疤。


    那人似未察覺般,大掌一收便將她整個手掌都包裹住了。


    徐星隱下意識就要往迴收,那人卻半點沒有要放手的意思,看著徐星隱往迴掙紮隻挑了挑眉,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似的。


    “殿下,我手上髒得很,你傷還未好透呢!”


    小姑娘急吼吼的一句話,叫景止塵驀地心中一軟,唇邊不自覺地泛起一抹笑,隻道:


    “無妨的,你先起來。”


    擰不過景止塵,徐星隱便就著他的手從狗洞裏掙紮了出來,一句“謝殿下”還未來得及說,就被一旁怒目圓瞪的自家大舅舅給窘得話都不會講了。


    徐星隱的大舅舅陳韞伯,是陳孜嵩的長子。


    陳韞伯繼承了陳韞伯的衣缽,常年駐軍在外,身上一派武將的剛強氣息,說話也不懂得何為溫柔。


    是以,徐星隱打小就怕自己這位大舅舅,小時候更是瞧見陳韞伯就哭。


    景止塵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不動聲色地遞了張手帕給徐星隱,而後與陳家大爺陳韞伯笑談。


    “將軍方才說得極是,此事本宮定會細細考量。”


    “殿下不必客氣,罪臣尚是戴罪之身,擔不起將軍之稱。”


    陳韞伯說罷,又扭頭瞪了徐星隱一眼,隨即衝景止塵拱了拱拳:“皎皎無狀,還請太子殿下多擔待。”


    “皎皎素來率真。”景止塵聞言隻笑,順著陳韞伯的話又答道:“夫妻一體,那本宮便隨了皎皎,喚您一聲內舅。”


    陳韞伯聞言,似打心眼兒裏為自己這個調皮的侄女兒高興,黝黑的臉上泛起了些許笑意來,臉色總算是緩和了些。


    徐星隱正想插嘴問一句,便瞧見家丁領了陸煦進屋。


    瞧見景止塵與徐星隱時,陸煦似乎也有些意外,可他也明白此時不可多看,很快收迴視線對景止塵和徐星隱行了禮。


    “免禮。”


    景止塵麵不改色地應了聲,素手一伸,小安子便會意地遞來了一件深色披風。


    他接了披風套在徐星隱身上,遮住了她衣裙上尷尬的汙漬。


    倏忽靠近的景止塵叫徐星隱嚇得差點跳起來,偏生陳韞伯在一旁目不轉睛地看著,徐星隱也不敢輕舉妄動,極力壓抑住想要逃走的衝動,紅著臉擋住了景止塵想給她係披風帶子的動作。


    “怎好勞煩殿下,臣妾自己來便是了。”


    “嗯。”


    景止塵也不預逼得太近,淡淡應了一聲,扭頭好整以暇看向陸煦。


    瞧著兩人的親近之舉,陸煦隻覺過往的迴憶都化作芒刺,紮得他深深作疼,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就見景止塵看了過來,倒是一派獲勝者的炫耀姿態。


    陸煦隻得強壓心頭的不適,拱手詢問。


    “殿下喚微臣來此,可是有事吩咐?”


    “嗯,太子妃掛念外家吃不下睡不好的,本宮瞧著甚是心疼。聽聞此番是陸大人領隊前來的,因此本宮便想著請陸大人通融通融,多多照拂於將軍府眾人。”


    景止塵倒是站在徐星隱的立場上,將漂亮話都講了個全,叫陸煦心頭的煩躁更甚。


    便是景止塵不吩咐,陸煦也是會多照料將軍府眾人的,可景止塵這般一說,自己便成了那奉命行事的外人。


    陸煦想反駁,卻又無從反駁。


    任他說破了天,於徐星隱而言他總歸隻是一個朋友罷了,而景止塵才是她要執手一生的人。


    最後,陸煦也隻能拱手應下。


    “是。”


    兩個男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徐星隱全程沒太在意,一心隻想著開溜。


    隻等景止塵摒退陸煦,又與陳韞伯說起了正事兒,徐星隱才抓住時機溜進了後院,直奔陳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徐星隱進院子時,陳老夫人正坐在銅鏡前梳妝,雙目微闔靠在椅子上任丫鬟簪發。


    瞧見徐星隱進屋,那丫鬟本預行禮,卻被徐星隱一把攔住,隨即接過了丫鬟手中的木梳,輕輕將碎發梳了上去,而後打開妝匣選發簪。


    察覺到動作的停頓,陳老夫人疑惑的睜開眼,一眼就瞧見了神情呆愣的徐星隱。


    披風沾了寒氣被她放在了外間,露出了那身泥濘的丫鬟宮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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