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星隱側過頭,正好瞧見景止塵立於昏黃之中。


    餘暉將他的麵色襯得格外溫柔,也叫徐星隱的心尖由不得一顫。


    “我,可以去嗎?”


    “本宮既如此問了,自然是可以的。”


    景止塵說,“隻不過,孤男寡女傳了出去總是不好聽的,可若是未婚夫妻就任誰也說不得閑話了。”


    徐星隱一愣,這才反應過來景止塵意欲何為,她眨巴著眼睛,臉上盡是茫然。


    景止塵有些受不住徐星隱這樣的表情,微微側過頭避開了她的視線,放低了聲音與徐星隱解釋。


    “此事並非莽撞之舉,而是本宮深思熟慮的結果。其一,你自小在江南長大,對那裏的風土人情並官吏為人都很清楚,沒有人比你更適合協助此案。比起那些包藏禍心的江南官吏,我更相信你。作為報答,本宮可以答應你讓你見將軍府眾人一麵。”


    “其二,神明迎親案結案前,本宮去過順天府,宋推官說荊州營救之時,唯有你當時因背對賊人見過他本人,其餘人概未見過其人。雖然僅是一雙眼睛,但總比兩眼一抹黑什麽也不知曉的好。”


    “其三……”


    景止塵說到這裏停頓了片刻。


    “昨日治王妃便想請旨入宮,本宮讓人絆住了她才算作罷,可待她騰出手來總是要入宮去請小盧後賜婚懿旨的。治王世子此人跋扈荒唐,並非良人,可小盧後不會考慮這些,便是為了給本宮個沒臉她也會應下此事的。”


    “其四,便是沒有治王府求娶一事,你如今在國公府的處境也十分困難。別說你,便是你的母親與兄長也是一樣的。若是沒個能為你撐腰的人,你此番怕是不會被國公爺輕易放過,你兄長的世子之位也莫要想了。身份地位到底都隻是身外之物,可你受辱至此,就真的不想博迴一程?”


    徐星隱沒曾想到,景止塵會將話說得這般透徹,思量片刻後竟是輕笑一聲:


    “殿下來之前就該知道,我拒絕不了的。”


    “本宮可沒這般神機妙算。”


    景止塵神態自若地迴了句,隻有他自己清楚,聽見徐星隱答案的那刻他鬆了口氣。


    “殿下的條件十分誘人不是嗎?”


    徐星隱不置可否,“隻是殿下說得如此透徹,倒在我意料之外。”


    徐星隱這話的意思,景止塵也是懂的。


    其實這事兒於徐星隱好處良多,他大可說得委婉些,叫徐星隱也好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地為他所用。


    可偏生他選擇了最為淺顯的說法,一點一滴地掰開了給徐星隱講。


    如此一來便不過就是個權衡利弊的選擇,平白折損了恩惠。


    景止塵淡淡地搖搖頭,不以為然。


    “你很聰明,有些事情便是本宮不說,你總歸也會知道的。盟友之間,最要緊的可不就是信任?合作本就是雙方得利方可長久,本宮不會為了一己之私傷了你的利益,所以此事自然不會瞞你。”


    “太子殿下。”


    徐星隱輕聲喚了景止塵一句,忽而便笑了。


    眸中墜滿了落日的金黃,溫暖的搖曳在那片旋渦之中,輕而易舉地融化了景止塵素來清冷的寸寸柔腸。


    然後她說:“謝謝你。”


    “那麽,請多指教了……”


    忍不了快要溢出胸口的笑意,景止塵側過身麵對著徐星隱,背後是一片流光溢彩的暮色,故作鎮定地喚了句。


    “太子妃。”


    ……


    自打與景止塵“私定終身”後,徐星隱的日子過得越發懶散了。


    每日不是吃就是睡,萬分珍惜眼下還能躲懶的日子。


    這日徐星隱晚上有些睡不著,便拿了話本兒歪在軟榻上,還未來得及看就瞧見丹桂並丹櫻兩人一道進了屋。


    見徐星隱還未歇下,丹桂明顯有些錯愕,招唿都忘了打拽著丹櫻就要往外走。


    丹桂是陳氏培養出來的人,素來最重規矩,哪曾有過這般未行禮就往外跑的時候?


    徐星隱略一思忖便知道其中定有蹊蹺,連忙叫住了兩人。


    丹桂還在猶豫,丹櫻便已坐不住了,扭過頭來一臉憤恨地與徐星隱告狀。


    說是府中的人慣會捧高踩低,這些日子處處蹉跎於辰光院的人,就連徐星隱的飯菜也要她們幾個大丫鬟輪流去幹了粗活,才砍去一半的分例給她們。


    今日,丹桂和丹櫻又被指去幹漿洗衣物的粗活,結果遭到了四夫人石氏為難。


    言語辱罵也就罷了,石氏甚至還動手掌摑了丹桂。


    那一巴掌可不輕,將丹桂半邊臉都打腫了。


    石氏因著徐婉蕸一事與徐星隱結了仇,會為難她院子裏的人並不意外。


    且丹桂又是辰光院裏最得臉的大丫鬟,打丹桂這一巴掌,與打徐星隱一巴掌沒什麽區別。


    賜婚的聖旨下來前,徐星隱沒打算還手。


    總有些事兒人要在落魄之時才能看得清,可不得趁著這段日子把府中那些個魑魅魍魎都炸出來才好。


    是以,徐星隱聽了這些,隻輕輕地歎了口氣,起身在妝匣裏找了幾兩銀子遞給兩人。


    “明日起,你們莫要再去幹那些個粗活了,若有人為難你們隻管拿了銀子去打發就是,大家出來做活的圖的不就是這幾個銅子兒,有好處拿自然不會再過多為難你們。至於旁的……”


    徐星隱說著又歎了口氣,很是無可奈何的模樣,可不過須臾她又正了臉色,篤定道:


    “眼下我是失勢了,可往後還長著呢,你們且放寬心,今日你們受的委屈,我遲早會為你們討迴公道的。”


    這樣的話落在親近之人耳裏,那是實打實的暖心窩子。


    可落在旁人耳裏,便是死鴨子嘴硬的落魄之人。


    甭管兩人什麽心思,徐星隱既這般說了,她們便隻有謝恩的份兒。


    “謝小姐為奴婢著想。”


    徐星隱連忙攔住了兩人行禮的動作,又道。


    “天色也不早了,你們今日勞累便先迴屋歇著去吧,丹桂先留下,我這兒有盒子活血化瘀的膏藥正好你拿去使了,這腫得趕緊消了才是。”


    說罷,徐星隱便拉了丹桂往裏屋去了,隻等丹櫻一離開,便率先開口問。


    “丹桂,你想與我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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