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攆迤邐行駛過青石鋪就的皇城道路,典韋帶著數十金吾衛在前方開路,龍攆後方跟著日旗月旗龍旗,番傘以及百人組成的儀仗隊。


    荀府門房遠遠看到這個陣仗,慌忙跑進府中通風報信。


    “就說我身患重病,不能見客。”


    荀彧躺在暖房的床上,旁邊一杯清茶冒著水氣。


    “大人,看那旌旗傘蓋,是陛下親自來了。”


    管家心虛的勸道:“陛下剛登基,大人如此不給陛下麵子,恐怕會有大禍臨頭啊!”


    荀彧心情不好,煩躁不安,揮了揮手,示意管家出去。


    至於冒犯皇帝的下場…


    無非就是一死而已。


    大漢亡了。


    荀彧心也死了。


    桓靈二帝昏聵無能,大漢將傾,身為穎川荀氏的荀彧,自年輕時起,就下定了匡扶大漢的決心。


    似乎,扶大廈之將傾,是他勤勉做事,不求迴報的唯一執念。


    扶著扶著,發現這天下越來越亂,梟雄並起,國事混亂,民不聊生。


    一天不如一天。


    當他得知並州有一猛將,三十騎洛陽救主,與天子結下深厚情誼,又以車騎將軍之尊,身先士卒,不避危險,攻陷汜水關,隻為驅逐董卓,扶少帝登帝位,承繼大統。


    就這麽一個武夫,治下百姓安居樂業,為陛下東征西討時,荀彧覺得自己看到了大漢複興的希望。


    他毅然決然的投奔項戰麾下,想要有一番作為時,卻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


    無非功高蓋主,皇帝忌憚,又有政敵攻訐,逼的將軍為了自保,驅兵入洛陽,囚少帝,乾剛獨斷。


    儼然董卓第二。


    如今,改朝換代。


    自年輕時,心心念念的夢想破碎,荀彧覺得自己所有的努力,變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所有的努力,化為笑談。


    那這麽多年的夙興夜寐是為了什麽,為了幫一個野心勃勃之輩,顛覆大漢嗎?


    “哎!”


    一聲輕歎,是荀彧埋藏心底苦楚的發泄。


    “文若,文若…”


    熟悉的唿喚聲在荀彧耳畔響起,他猛然抬頭,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外大步走了進來,


    人還是那個人卻又不是那個熟悉的人。


    恍惚間,有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那老頭子說你身染重病,嚇了我一跳。


    現在看到你臉色紅潤,哪有半點生病的樣子,我就放心了。”


    說罷,他迴頭瞪了眼荀府管家,老頭子嚇的忙低下頭。


    荀彧揮手讓管家出去,從床上坐起身子,就要下床行禮。


    “免了吧!”


    項戰隨意揮了揮手:“不情不願的見禮,還是免了吧!”


    他命其他人都出去,不大的暖房裏,隻剩下他和荀彧二人。


    一時間四目相對,都有些尷尬。


    半晌,項戰率先打開話匣:“文若…”


    “陛下,不必說了。”


    荀彧打斷項戰的話頭,語氣帶著幾份懇求:“臣這些年來耗費心神,已經損傷了元氣,身子骨大不如從前。


    還請陛下允許屬下迴鄉靜養。”


    “那…你以後還迴來嗎?”


    項戰的語氣也帶著懇求。


    “臣,恐怕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荀彧下定決心,要離開這個傷心地。


    “文若,你不替我考慮,也該為天下百姓考慮考慮。


    八年前,百姓處於戰爭的水深火熱之中,若非我平定動亂,又有多少人要埋骨荒野?”


    “我知道陛下心係百姓,隻是我過不去心中那道坎。


    請陛下恕罪。


    平天,陛下,望你以後以天下蒼生為己念,化解幹戈,不要再興刀兵了。”


    直到這時,項戰才明白,荀彧並非因為大漢而離開。


    他離開的原因,是理念與自己不合。


    荀彧想要的,是在中原這片大地上,百姓安康。


    但是當那張世界地圖拿出來時,荀彧明白項戰絕不會滿足於現在的疆域。


    項戰是開拓君主,不是守成之君。


    兩人的夢想,是完全不同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


    項戰了解到荀彧的思想,便不再執著。


    他深深歎了口氣,悲傷的說道:“文若走,朕,如失一臂。


    天下百姓,失去了一個好官。”


    但是,他沒有陷入悲傷的情感,很快便調整過來。


    “文若,縱然你不在,我也會繼續奮鬥下去,讓大夏的旗幟,插遍世界的每一寸土地。”


    荀彧猛然抬頭,盯著項戰,過了良久問道:“不知陛下為何執著於疆土?”


    這片土地在後世遭遇的沉痛災難,項戰並沒有告訴荀彧。


    他隻說了最讓自己深惡痛絕的一件事,幾乎流淚。


    “文若,你是不知道,英語究竟有多難?”


    …


    荀彧終究離開了新朝,離開洛陽,要迴穎川老家。


    田豐,沮授許多同事和文武百官前來送行。


    對荀彧的離去,許多人都進行了挽留。


    隻可惜他去意已決,心如磐石。


    荀彧望了一眼,城門的方向。


    程煜道:“文若兄不必看了,陛下是不會來的。”


    荀彧點了點頭,坐上牛車,朝眾人拱手後,示意老管家駕著牛車離開。


    這時,已是198年的三月。


    漫漫古道,隻有牛車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緩慢而行,鈴聲清脆,沿著道路傳來。


    來時一主一仆一車書。


    去時一主一仆一車書。


    與他平日交好的眾人忍不住垂淚。


    忽然,馬蹄大作。


    送行的官員迴頭望去,遠處旌旗獵獵,一彪騎兵踏颯而來。


    “荀大人請留步,荀大人請留步。”


    是典韋粗獷的吼聲。


    騎兵從送行的官員身邊掠過,來到牛車前方。


    荀彧下了牛車,朝典韋拱手:“典將軍,此來何意?”


    典韋跳下戰馬,朝荀彧一拱手道:“奉陛下之命,來給大人送行。”


    他朝後麵一揮手,一名騎士捧著木盤出現。


    上麵一壺酒,一隻杯。


    這兩樣東西,在這個時代,寓意明顯。


    鴆酒!


    送給最不喜歡的人。


    荀彧腦子“嗡”的一聲,呆立原地,原本挺直的腰背頓時萎靡下去,充滿了悲涼倉皇的氣息。


    那些送行的官員追了上來,見陛下賜下毒酒,不少人生出兔死狐悲的哀傷。


    與荀彧平日不和的人,則心中暗自鼓掌。


    無情不過帝王。


    有用的時候叫人家小心肝小月亮,沒用時棄如敝履,順便賜一杯斷魂酒。


    實在是日常操作。


    “荀大人於國有大功,陛下怎可誅殺功臣?”


    程煜是個手臂上能跑馬的壯漢,為人冷漠。


    此刻第一個跳出來,摁住典韋的手臂道:“典將軍稍待,我要進宮覲見陛下。”


    典韋斜睨程煜:“某將來之前,陛下說過,他身體不適,今日誰也不見。”


    掙脫程煜的手後,他麵無表情的對荀彧道:“荀大人,請吧!某還要迴去複命呢。”


    望天,荀彧滿腹悲涼。


    白起、韓信的名字在腦海中閃過,心裏有那麽一絲釋然。


    接過酒時,無論關係好壞,眾多送行官員無不垂淚。


    “替我謝過陛下。穎川荀氏,以後還要靠陛下照撫。”


    他毫無留戀的一飲而盡,閉上眼睛,靜靜等待毒發。


    十二月的風,可真冷啊!


    寒風吹過,荀彧從狐骨子裏感受到冰冷的寒意。


    我荀彧一生為大漢,死而無憾。


    我荀彧,以身殉國,終將名垂青史!


    半盞茶功夫後,荀彧睜開了眼睛。


    身體一絲不舒服的感覺都沒有。


    ???


    這毒,怎麽還不發作?


    眾人:情況有些不大對勁。


    隻見典韋又招手,有騎士送上一卷明黃色的錦書,然後模仿項戰的口吻,用一種氣急敗壞的語氣說道:“荀彧,你個老死心眼,朕剛登基,準備一展宏圖,你個死心眼就要迴鄉。


    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啪啪響那種?


    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一杯小酒送給你。


    哈哈哈!


    嚇死你個死心眼。”


    在眾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典韋恢複冷酷表情,沉聲道:“陛下旨意,封荀彧為潁陽侯,食扈兩千戶。


    潁陽侯,某將不識字,就不讀了,這是聖旨,自己看吧!”


    荀彧還處於懵逼之中,不自覺的接過,然後看到典韋迴身上馬,朝自己拱了拱手,算是道別。


    其後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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