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聯合艦隊已向第二星係外脫離。我們取得了重大勝利。關於戰果——”


    麵容愁苦的副官塞爾維斯正向長官雨野村雲報告。


    地點當然是神聖塞雷斯蒂亞爾軍第四艦隊旗艦“卡其哈亞希”的艦橋。


    雨野村雲根本沒聽塞爾維斯的報告,隻是隨口說道:


    “太厲害了。兩個艦隊之間的宇宙會戰,竟然是一邊倒的勝利。”


    塞爾維斯表情冷淡,絲毫未變,心裏想著——


    切,這家夥沒在聽啊。


    於是他簡化了剩餘的報告,一口氣說完了。


    在中立殖民地附近展開的大規模雙足機戰,被稱為“利沃貝歐事變”。利沃貝歐是中立殖民地的名字。


    這附近曾經有一條帶狀的紅色氣體地帶。人們把這條紅色氣體帶比作河流,這就是殖民地名字的由來。利沃是河流,貝歐是拉丁語中紅色的意思,利沃貝歐就是紅河的意思。


    如果塞爾維斯把這些告訴雨野村雲,她會惡狠狠地說:


    “你真無聊,去死吧?”


    塞爾維斯心想——


    是你說無聊的,讓我找些話題的!


    但他隻是麵無表情地行禮,然後退下了。


    “戰鬥”或“會戰”,


    都不對。


    討伐軍的最高司令部科喬雷,以及同盟的指導者賢人委員會,都堅決不承認孫達的慘不忍睹的撤退是戰鬥失敗。


    他們認為,叛軍是通過談判欺騙並俘虜了主將,然後違反約定襲擊了毫無防備的聯合艦隊。這不是戰鬥。


    兩國政府向外界發布的官方聲明是:


    “談判破裂,聯合艦隊向第二星係外轉移。期間發生了一些小衝突。”


    叛軍的勝利被抹黑,失敗被掩蓋。


    如果承認失敗,神聖塞雷斯蒂亞爾共和國的對外存在將蕩然無存。如果聯合艦隊被擊敗的消息傳出,甚至可能不得不承認其獨立。賢人委員會在推進國家統一的過程中,可以說是在實行獨裁統治。


    在卡其哈亞希的艦橋上,雨野村雲沉浸在戰鬥後的感慨中,問道:


    “怎麽樣?”


    她向匯報完畢站在一旁的副官塞爾維斯發問。


    對於沒有主語的唐突問題,塞爾維斯不禁反問道:


    “啊?”


    雨野村雲罵道:


    “你真笨啊!我是問你我的指揮怎麽樣!除了這個還能有什麽!雖然蘭斯·諾爾安排了戰場,但畢竟是我的第四艦隊打頭陣突入的。你覺得怎麽樣!”


    ——啊,原來這個刁蠻公主是在問自己的指揮如何。


    塞爾維斯理解了她的意思,麵無表情地迴答道:


    “您的指揮真是精彩,第一執政想必也會非常滿意。”


    這幾乎是他的真心話。事實上,雨野村雲指揮第四艦隊,不斷逼近後退的敵人,進行了猛烈的炮擊。


    不過塞爾維斯也心想:


    要是我來指揮,肯定會更出色。


    雨野村雲對塞爾維斯的讚揚哼了一聲,說道:


    “敵人抓住了李紫龍,喪失了戰意,落荒而逃。簡直就像故事一樣。”


    然後她接著說:


    “我要去和第一執政打招唿了。”


    說完,她轉身要離開艦橋。


    走在前麵的雨野村雲突然停下,塞爾維斯吃了一驚,緊急刹車,才勉強避免了碰撞。


    “怎麽了?”


    “等一下,不,30分鍾吧。”


    塞爾維斯一臉茫然地附和著。


    “我要重新化妝,換一套更好的衣服。”


    “是這樣嗎?不過,我覺得您現在的穿著沒有問題啊?”


    塞爾維斯委婉地提出建議。在他看來,長官雨野村雲現在的穿著雖然是定製的軍服,設計獨特,品質上乘,但作為正式的軍裝已經足夠好了。


    “你真笨啊。我們贏了啊?”


    塞爾維斯點點頭。


    “所以,獨立應該是被承認了。那麽——”


    “那麽?”


    “蘭斯·諾爾就是對外正式的國家元首了。如果我能和他上床,就能成為第一夫人了。我要好好打扮一下,去勾引他。他是個處男,所以我有機會的。”


    塞爾維斯被這個出乎意料又低俗的理由驚到了:


    “笨、笨蛋……”


    這是他第一次在表情上表現出驚訝。


    就連平時努力保持表情不變的塞爾維斯,臉上也出現了“這女人是不是瘋了”的表情。


    塞爾維斯很清楚,偉大的蘭斯·諾爾那雙金銀色的鴛鴦眼,早已看透了雨野村雲的本性。


    而且——塞爾維斯心想。


    蘭斯·諾爾第一執政非常疼愛自己的妹妹。第一執政喜歡的女性,怎麽想都是像他妹妹尚特爾小姐那樣的女性。與高雅端莊的尚特爾小姐相比,雨野村雲簡直是天壤之別。第一執政根本不會把雨野村雲放在眼裏。而且第一執政無疑是個對女性貞潔要求過高的處女廚。雨野村雲是沒戲的。


    塞爾維斯一邊想著這些,一邊說:


    “您是要換那種暴露的衣服嗎?我覺得還是不要比較好。第一執政好像比較喜歡樸素的衣服……”


    他還是提出了建議。上次他穿成那樣去見軍監阿特拉斯,結果搞砸了。


    “笨蛋。他是個紳士,其實是個悶騷。我上次穿成那樣去,他臉都紅了,一直盯著我的胸看呢。那個色情狂絕對喜歡胸大的女人。”


    塞爾維斯再次無言以對。


    好吧,確實如此。如果穿成那樣站在前麵,沒有男人會不看胸的。而且如你所說,如果第一執政是處男,那麽不管他喜歡什麽類型,看到那樣的衣服都會臉紅,這是很自然的反應吧?


    塞爾維斯心裏想著,雨野村雲拍了拍手:


    “啊,對了,我還要換條內褲。謝謝你提醒我。偶爾你還是挺有用的嘛。”


    說完,她朝自己的房間小跑而去。


    塞爾維斯不禁暗罵:


    ——不知羞恥。


    就算不被當成男人,雨野村雲的話也太粗俗了。


    ◇◇◇◇◇


    一個小時後,在“馬薩卡茨赤城”的艦橋——


    “什麽星際戰爭勝利的天下格蘭達軍,太弱了吧。”


    穿著領口大開的軍服的雨野村雲,在第一執政蘭斯·諾爾麵前大出風頭。


    是的,雨野村雲的敵人是格蘭達軍。


    她對與同盟聯軍作戰的對手是格蘭達和星際聯合的混成軍這一點認識很淡薄。


    而且聯合艦隊司令官李紫龍和副司令官孫達都是格蘭達軍出身的軍人。


    在雨野村雲心中,隻有格蘭達軍被打敗了的認知。


    而且——雨野村雲心裏想著,


    “我還打倒了不敗的紫龍呢。”


    她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蘭斯·諾爾很冷靜。


    “指揮戰鬥的是孫達那個男人吧。”


    他不鹹不淡地迴應道。


    “我知道啊。可是,那家夥在星際戰爭中最大的決戰‘星際會戰’中,可是李紫龍的親信中的親信,是最重要的幕僚啊。他都被我打倒了。雨野村雲他們還是很強的。格蘭達軍被打敗了呢。”


    對於雨野村雲的話,蘭斯·諾爾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現在確實感覺自己的謀略很成功,而且戰鬥也取得了勝利。


    雨野村雲看著蘭斯·諾爾滿足的表情,心想——


    果然,還是有勝利的感覺啊。


    於是她重整儀態,利落地敬了個禮。


    “第一執政閣下,向您表示祝賀。神聖塞雷斯蒂亞爾的偉大勝利將由此開始。第四艦隊司令雨野村雲今後將竭盡全力,不辜負您的期望。”


    現在的雨野村雲完全是一副軍人的麵孔。


    蘭斯·諾爾也不禁以軍人的姿態迴禮。


    現在的蘭斯·諾爾既是護民官,也是軍隊的最高負責人,即第一執政。按照這個宙域的慣例,作為文官的第一執政敬禮是不合適的。他應該把手放在左胸上,或者如果戴著帽子,就應該把帽子放在左胸上。


    ——啊,感覺不錯。


    雨野村雲想到這裏,在解敬禮的時候,故意用了一個強調胸部的動作。


    蘭斯·諾爾看到這一幕,不禁歎了口氣。


    “村雨,你還是老樣子啊。剛讓我刮目相看,就又這樣了。”


    “哎呀,不喜歡嗎?把勝利的餘熱都灑在我身上也不錯啊。隨時都可以哦。我很歡迎的。”


    蘭斯·諾爾無奈地擺擺手,示意她不要再說話了。


    ——哎呀,不行啊。


    雨野村雲老實地退下了,


    ——不過,機會總是有的,也不能太貪心嘛。


    她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情,


    “那麽,李紫龍怎麽辦?”


    她換了個話題。


    “當然是讓他為我們效力。”


    “忠臣李紫龍,我覺得不太可能啊……”


    “嗯,是這樣。但是,如果他的忠誠對象背叛了他呢?”


    雨野村雲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李紫龍不會背叛皇帝,但是皇帝可能會背叛李紫龍。”


    “啊……”


    雨野村雲發出了驚訝的聲音。


    蘭斯·諾爾的話讓雨野村雲有些意外,但她也感覺到了其中的可能性。這可以說是一個盲點。雨野村雲從來沒有想過皇帝會背叛李紫龍。


    蘭斯·諾爾的著眼點果然與眾不同啊。真的是那雙金銀色的鴛鴦眼看到的東西都不一樣啊。雨野村雲一邊想著,一邊問道:


    “隻是,是這樣嗎?我也會拋棄不能用的部下。皇帝會背叛李紫龍,這種事會發生嗎?”


    蘭斯·諾爾含糊地點點頭,


    “叛逆罪。”


    他隻說了兩個字。


    突然出現的詞語讓雨野村雲再次露出驚訝的表情,她隻能疑惑地看著蘭斯·諾爾。


    “對格蘭達的皇帝來說,對皇帝及其親屬造成傷害的情況下,會有特殊的重罰。”


    “啊,那就是叛逆罪啊。”


    “沒錯。村雨,你知道在現在的皇帝統治下,這個叛逆罪被執行了多少次嗎?”


    雨野村雲搖搖頭。


    “7次。順便說一下,叛逆罪和國家叛逆罪(外患罪)一樣,量刑隻有死刑。”


    ——國家叛逆罪(外患罪),是指不是推翻政權,而是引入外國勢力破壞國家這個框架本身的犯罪,在所有國家都是最嚴重的罪行。格蘭達也有與之一模一樣的叛逆罪刑罰。


    “哎呀,好可怕啊。內亂罪也是死刑或無期監禁二選一吧。隻有死刑,這太不正常了。”


    “那麽,你覺得7次怎麽樣?”


    “太多了吧。就算是周刊雜誌上的醜聞,也不至於都殺了吧?”


    蘭斯·諾爾笑了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彼此的陰暗麵相互吸引,蘭斯·諾爾和雨野村雲聊這種陰暗的陰謀論時,覺得很有意思。


    “我覺得格蘭達皇帝的性格是‘急躁’。我可以斷言。他一旦發火,就什麽都不顧了。這就是7次叛逆罪的異常之處。”


    蘭斯·諾爾的第一人稱變成了“俺”,這說明他的情緒很高漲。


    “哦,原來如此。”


    “這樣的家夥,在權力中浸泡太久了。作為掌握大權的皇帝,私人時間非常少,還要被臣子們的各種欲望和阿諛奉承所包圍。”


    “哎呀,壓力好大啊,那種生活。肯定有很多像雨野村雲這樣的人巴結他吧。”


    蘭斯·諾爾又笑了起來。


    “那麽,依我看——”


    “哎呀,你那雙神奇的金銀色鴛鴦眼看到了什麽?”


    “別開玩笑了。”


    “不,我是認真的。你肯定看到了我們看不到的東西。”


    “好吧。那麽,依我看,平日裏,皇帝陛下雖然對這些壓力毫無表情地忍耐著,但偶爾也會爆發。這就是7次叛逆罪的原因,我是這麽認為的。”


    “原來如此。不愧是被稱為星際聯合王家血統的塞雷斯蒂亞爾血統,確實有分量啊。”


    蘭斯·諾爾哼了一聲,


    “給皇帝製造發火的機會,操縱他憤怒的對象。這樣的話,李紫龍為我們所用的可能性就很高了。”


    他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你的手段真高明啊。我很期待哦,你那雙神奇的眼睛,怎麽把遠在宇宙盡頭的皇帝陛下玩弄於股掌之間呢?”


    蘭斯·諾爾又笑了起來。


    “那麽,你有什麽計劃能陷害皇帝嗎?你在星際聯合內部的人脈雖然豐富,但在格蘭達應該很少吧?”


    “沒有。”


    “啊?”


    雨野村雲驚訝地看著他。


    “什麽都不做,自然會順利進行的。”


    蘭斯·諾爾自信地笑著,重複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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