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海,仙人,真的有仙人,仙人來我們家了!”老婆婆說著話,雙膝往下墜。


    眼見她要跪倒在地上,江河海連忙扶住她:“是,娘,咱們進屋裏參拜仙人。”


    江河海似乎早已習慣這種情況,將老母親攙扶進屋子。


    江河海低著頭,一手握著老母親的手,一手攙扶著她的腰,將人往裏屋帶,不曾注意到老母親的眼睛,一直緊緊盯著楊楓。


    “仙人!”老婆婆一聲嘶喊。


    誰知她竟掙脫開了江河海的攙扶,幾步衝到楊楓麵前,作勢就要跪下:“求求仙人,求仙人告訴我我兒長壽的下落,求仙人告訴我,我兒的下落!”


    楊楓連忙後退一步,雙手將人扶住。


    江河海皺了皺眉,朝楊楓指了指腦袋,示意他娘的神智不清醒:“楊兄,勿要見怪。”


    老人家瘦成皮包骨頭,楊楓扶著她沒有察覺到半點重量:“無事。”


    二人一同攙扶,才將老婆婆扶進隔壁的裏屋。


    這間屋子的光線昏暗,窗戶用紙漿糊得嚴嚴實實,紙漿裏摻了草木灰,光透過黑灰色的厚重紙漿灑進屋子都變暗了。


    窗戶正對著一張供桌,供桌上供奉的竟然是一截枯木頭,木頭的截斷處有黑灰痕跡,看著像是被雷劈下來的一截老槐木。


    供桌前有一個扁平的蒲團,蒲團的中心光滑,看起來用了很長一段時間。


    老婆婆進了屋,楊楓攙扶著的手,手臂上的勁鬆了下來。


    江河海也鬆開了手,手指維持著攙扶的動作半曲著,像是握著一團空氣。


    老婆婆幾步走到蒲團前,撲通一下,跪在蒲團上。


    她雙手拱成空心拳,大拇指朝外,抬起手用大拇指貼近額頭,口中念念有詞。


    “仙人在上,求仙人保佑我兒長壽平平安安,長長壽壽。”


    “我兒……”


    江河海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地望著地上跪著的老母親,心中百味雜陳。


    自從大哥去求仙後,他娘少有神智清醒的時候,時時刻刻記掛著離了家的大哥,對他和阿爹不聞不問,還跟被下了降頭一樣,從外麵撿迴來一截木頭,說是仙人留下的東西,要供奉起來。


    他娘平日裏大多數時候,就跪在這一截木頭前,口中念叨著胡話,祈求大哥早日歸家。


    江河海連連搖頭,心中早已對那離家的大哥生出埋怨,這會也不由得牢騷了幾句:“要是沒死在外麵,也該迴來看一看。”


    楊楓的視線停在了供奉的半截木頭上,眸中閃過一絲意外。


    這半截老槐木上,竟有絲絲外泄的靈氣。


    “楊兄,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到村口。”江河海開始送客。


    楊楓收迴視線:“好。”


    這半截木頭雖有靈氣,卻也不是什麽難得的寶貝,沒有其他特殊的地方。


    楊楓跟著江河海順著來時的路走出村子,還未走到碎石子主路,就見前麵村口圍了六七人。


    圍在外麵的四人,褲腳卷到膝蓋上,腳趾和腳後跟全是泥濘,都沒有穿鞋子,像是突發緊急情況從泥地裏跑到了村口。


    一人急匆匆往村子裏跑,與楊楓跟江河海擦肩而過。


    江河海大聲問:“發生了什麽事?”


    “江滿不知道被什麽猛獸咬傷了,出了好多血,止不住的流,嚇人得很,一動他,他流的血更多了,我去叫夏大夫過來村口。”那人一邊往村裏跑,一邊大聲迴應。


    “什麽?滿子受傷了?”江河海大步跑去。


    楊楓本就是往村口走,抬眸一看,眉頭蹙了蹙,躺在地上那人的傷口上有妖獸的氣息。


    江滿的小腿血肉外翻,外翻的血肉呈黑色,像是中了毒一樣。


    圍著江滿的幾人麵露焦急之色。


    江河海的手,顫巍巍地放到了江滿的鼻子前,感受到那股微弱的氣息,他鬆了一口氣,可一看到那血淋淋的傷口,麵色霎時變得難看。


    “都說了隔壁西岸村後的山不太平,跑那裏去做什麽,那群黑心肝的,出了事就把人送迴來,跑得比兔子還快。”


    “現在說這話有什麽用,滿子這條腿,看看還能不能保住。”


    “這抓痕,怕不是老虎抓傷的?”


    “恐怕是,這抓痕,隻有老虎那麽兇猛的獸能造成吧。”


    “那得趕緊告訴鎮上的大人,請大人派人來打虎。”


    “隔壁村早就派人去鎮上說過了,這不,到現在還沒有人來,我看應該不是老虎,老虎吃人哩,沒聽隔壁村的人說有人被吃掉了,就聽說他們丟了雞鴨,還有牛也不見了。”


    “是不是有人偷雞鴨牛?在背後裝神弄鬼?”


    “應該不是,偷了雞鴨牛也總得有個去路吧,聽隔壁村的人說,他們隻找到一灘血跡,連毛都不見一根,不知道是什麽野獸吃了,連毛都吃,駭人哩。”


    “隔壁西岸村的那些人想抓住那野獸,才來請滿子過去幫忙,都知道滿子捕獵射箭的準頭是十裏八鄉的好。”


    “哎,苦了滿子受了這麽重的傷,就不應該答應他們去幫忙……”


    “我這就去找他們的算賬,他們村不敢去後山打獵,把滿子叫過去,如今出了事就跑了,沒門。”江河海是個性子急的,說著就想往外衝。


    卻被其他人一把攔住:“河海,你別衝動,我們先看看村長怎麽說。”


    江河海氣得脖子粗紅,被幾人攔住跑不開,他一甩臂膀又氣又惱大喝一聲。


    此時,楊楓的神識緩緩放開,感知四周的環境。


    他所處的這個村子緊鄰著一條河流,河麵寬闊,約莫一丈之寬,水波蕩漾,清澈見底。河的對岸,隱約可見疏疏落落的屋舍,那裏應該就是這些人口中的西岸村。


    對岸的密林裏,一股妖獸氣息纏繞在樹木之間,似有若無的彌漫在空氣之中。


    “快讓讓,夏大夫過來了。”先前去叫夏大夫的人,跑得太快,他停下來雙手撐著膝蓋,微微喘著氣。


    夏大夫背了一個木箱子,一到地兒就急忙蹲下,先是翻了翻江滿的眼皮,麵色沉重。


    他取出一根銀針,取了一點江滿腿上的黑血,銀針並未變色。


    江滿的腿還在流血,身下的碎石被染成暗紅色。


    “夏伯,滿子怎麽樣?”江河海問。


    夏大夫取出幹淨的銀針,在江滿身上紮了幾個穴位,他手頓了頓,搖頭:“奇怪,止不住血,也不像是中毒,這樣下去,不僅這條腿保不住,恐怕性命也難保啊……”


    夏車前跟在村長的身後,更多的人接連趕到村口。


    一行人圍著江滿,臉上是止不住的擔憂。


    “送鎮上去,去找大藥堂的大夫。”夏大夫收迴銀針,發了話,這症狀他沒法子治。


    “動不得啊,這一動,那血流得更厲害,隻怕是還沒送到鎮上,這血就要……要流幹了!”一人眉頭緊皺,聲音無奈又氣惱。


    夏大夫往江滿口中塞了一顆藥,過了片刻那腿上的傷口還在淌血,他又紮了幾針,還是毫無作用。


    一時間夏大夫也束手無策,眼下既不能挪動人,也無法止住這惡化的傷勢。


    楊楓收迴神識,視線再次落在江滿的傷口上。


    肉體凡胎擋不住妖獸的氣息,妖獸的氣息正在蠶食此人的血肉,故而止不住流血的傷口。


    “我來試一試。”楊楓開口道。


    身為修士救這人對他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卻能救下一條活生生的性命。


    “你?”村長眯起眼,其餘人也看了過來。


    “爹,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今天來村裏的陌生男子。”夏車前靠近夏大夫,低聲說道。


    夏大夫見楊楓周身氣度不凡,心中估量一番,他起身與村長低聲交談了幾句。


    村長走上前,雙手拱起恭敬道:“煩請公子出手診治。”


    楊楓微微頷首,走近蹲下,他抬手在江滿血淋淋的傷口周圍點了幾下,指尖溢出一縷肉眼不可見的靈氣附著在傷口上,妖獸的氣息頓時被清除。


    眾人還未看清楚楊楓怎麽出手的,就見他已停下了動作。


    “血已止住。”楊楓朝夏大夫道:“想要傷勢痊愈,還需服藥靜養一段時間。”


    夏大夫蹲下來,再次把脈,臉上閃過古怪之色,方才奇怪的脈象這會又變得熟悉起來。


    眾人提著心等待,不敢發出一絲聲音,卻見那傷口上的血,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固,暗自稱奇。


    夏大夫收迴手,朝楊楓拱手:“多謝公子出手診治。”


    此時村子的其他人也一同迴過神來,向楊楓道謝。


    村長走到楊楓麵前,鄭重道:“多謝神醫,神醫大恩,乃我們東岸村的恩人,敢問神醫尊姓大名?若神醫不嫌棄,可否留下吃頓家常便飯?”


    楊楓但笑不語,他到這村子找人問了路,救下村中此人,也算是一樁因果。


    眼下楊楓知道去鎮上的路,他不打算多留,去人更多的地方,打聽到修行宗門的事,就可早日通過傳送大陣迴到他的楊記食肆。


    楊楓正打算離開,突然,一道溫和又顯空靈的聲音傳來。


    “仙君留步。”


    楊楓突聞此聲,他的手已搭上腰間儲物袋,立馬就能拿出靈劍。


    “誰?”楊楓心念出聲,這聲音顯然是向他的識海傳音,其他人都聽不到。


    “仙君勿怪,我無惡意。”


    一縷草木靈氣朝楊楓飄來。


    楊楓側眸看向村口的老槐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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