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一九)你有時也挺糊塗


    孟子瞻心裏清楚,現在想要扼製晏博齋,就需要用到一個人。


    一個能夠徹底把晏博齋激得火性大起,分寸大亂的人。如果有這樣一個人,做出某些事來,逼得晏博齋自亂了陣腳,露出更大的破綻,那麽攻擊他的機會就來到了


    這個人,孟子瞻知道用誰最合適,但他不能去找那個人。因為那個人若是去說了,做了些什麽,於他自己就太危險了


    但孟子瞻知道,他能想到,那個人應該也能想到。他現在所能做的就隻能等,等他自己做出決斷。


    天交黃昏的時候,趙成材剛剛帶著禮物迴到思荊園。


    一進屋,章清亭卻是不在,倒是方德海已經吩咐方明珠開始打點起行裝,說是過了十五就要迴去。


    “老爺子怎麽這麽著急?”趙成材不解。心裏沒問出口的話是,那你兒子的屍骨不找了麽?


    方德海無法解釋。晏博齋既然已經對他動了殺機,那他兒子的屍骨多半也是不會還給他的了。雖然他迴來之後,章清亭她們什麽也不問他,但老頭也知道,他們多半跟蹤著自己,也發現了這些事情。


    自己一不願意說謊話騙他們,二不願意給他們惹禍上身,三更怕晏博齋的打擊報複,所以不如咬牙狠心棄了兒子的屍骨,保著小孫女趕緊躲迴鄉下去


    於是趙成材問起來,他隻是歎氣,“有些事情,也不是人力所能及的有些命中注定沒有緣份就是沒有緣份,算了吧倒是家裏頭的生意不能沒個人照應著,尤其是這開了春就要下小馬駒了,張丫頭是鐵定走不開的。我和明珠要是再不迴去,那成什麽樣了?”


    趙成材好心的道,“那您走了也行迴頭我再上衙門給您問問去,若是能尋得迴來,我到時再把方大叔的屍骨給帶迴去”


    “不用了”方德海擺了擺手,“成材你就專心把你的試考好吧對了,我還有件事一直想跟你說的。你呀,抽個空,好好的跟你媳婦認個錯賠個罪去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好好的小夫妻,連孩子都有了,鬧什麽和離?難道成材你真的一飛黃騰達了,就翻臉不認人了?”


    “那當然不會嘛”


    “既然不會,那就快點去認錯”方德海是真心實意為他們好,“還有你家裏頭,以後你母親和你弟弟那兒你可得拿穩了主意。這個不@****是我老頭子把人教壞,實在是有些事咱們得分清是非黑白。就算是你母親,但她行得不公,這就由不得旁人不來說三道四張丫頭是脾氣拗了點,可能嘴上不太好聽,但她那心地可沒話說。這幾年我老頭子冷眼旁觀著,她真是對你們一家不錯的,平常趕節送禮,從來沒有拉下的,夏送涼茶冬送炭,也算得上是孝敬媳婦了。成材你自己說說,她可有哪一點做得不周到的麽?”


    這個趙成材自然知道,娘子確實是做得很不錯的,“娘那兒,我x後會去說的。”


    “你知道就好也勸勸你母親,這做人呀,別想什麽都占全了既然你媳婦能把人都照顧好了,也別強求她成天堆著笑,圍著你母親打轉獻殷勤了。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挑得起多少擔子?平常在外頭就累得夠嗆,迴家來還要看婆婆臉色,這日子是人過得麽?你母親呀,要實在心裏有啥想法,買兩個丫頭給她使喚就是了,何必非得跟你媳婦過不去?你說是不是?”


    這話說得趙成材隻有點頭的份了。


    方德海又道,“還有你弟弟,其實要我說句公道話呢,他人其實也不壞,就是給你母親硬慣出許多毛病來了當娘的成天想著怎麽偏心給他昧下什麽東西,這做孩子的能不長私心麽?你母親她從前可能還意識不到,但現在分了家應該就能有體會了。慢慢來吧總得讓他們摔些跟頭才記著教訓的。”


    趙成材真是心悅臣服,到底薑還是老的辣啊他急匆匆的離家,也就是這麽個意思娘不在弟弟身上吃點癟,是永遠都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處的。


    方德海瞧著他,“我知道你是個重感情,有主意的孩子,那你鬧那和離,真是有點太離譜了到底是年輕氣盛,還是沉不住氣。這種事情是能隨便鬧著玩的嗎?也難怪你媳婦生氣”


    趙成材給說得滿麵通紅,“老爺子,我知道錯了”


    “知道錯了,就趕緊改不管你這迴能不能得中功名,考完了就趕緊三媒六聘的給你媳婦重新提親去你這孩子,有時候看著挺聰明,有時候也挺糊塗的你媳婦這麽一個好麵子的人,你光走她的路子不行,還得在明麵上下功夫,把這事辦得風風光光,體體麵麵的,你媳婦一高興,不就又迴心轉意了?”


    對呀這一席話說得趙成材猶如醍醐灌頂,章清亭從前最羨慕什麽?最羨慕人家風光出嫁的,成親之後最憋屈什麽?最憋屈和自己的草草完婚了。要求得她的諒解,沒有一個象樣的婚禮怎麽成?既然和離是自己提出來的,那也非得他親自去提親不可


    趙成材茅塞頓開,更增一分信心正在此時,就見章清亭,迴來了。


    其實她早就迴來了,迴來之後,先張羅著幫著方德海打點行李。還攔著滿腹狐疑的方明珠,讓她不要多問,然後便去喬仲達那兒還衣裳還首飾了。隻是還給他的首飾裏,多出了一樣。


    喬仲達瞧見那隻翡翠鐲子,心裏頓時明白了大半,但還是要問一句,“張夫人,這是何意?”


    章清亭苦笑,“二爺您是個明白人,有些話我便是不說,您也猜著了。我家小姑放不下姨媽和旺兒,日後必是要迴紮蘭堡的。但她現在年紀也大了,我們是打算讓她這迴就跟方老爺子一塊兒走。老夫人送這麽貴重的首飾給她,那是瞧得起她,瞧得起咱們家。但是無功不受祿,若說隻為了她平常用在敏軒身上的一點小心思,那這禮物未免也太貴重了些”


    “這是……她自己的意思?”


    章清亭點頭,“若非她自己的本意,我們家裏人也斷然不會越俎代庖,替她自作主張。”


    喬仲達明白了,這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啊自己看上了趙玉蓮,趙玉蓮沒看上他。要說一點不失落那是騙人的,但他為人豁達,提得起,便放得下。


    當下一笑,又把那鐲子推了迴去,還從章清亭剛剛還他的首飾裏,又揀了兩樣出來拿個首飾盒裝了遞上,“既是趙姑娘歸期在即,想來佳期也是不遠的,那這份賀儀就算是我提前恭賀趙姑娘的了。張夫人,你若是再推辭,那可就是瞧不起我喬某人了”


    這卻讓人無話可說了,章清亭略一思忖,便接了這份禮,心內著實感激喬仲達的通情達理,“二爺您心地闊朗,日後定能得遇良伴”


    “承您貴言”喬仲達嗬嗬一笑,便轉了話題,“那趙姑娘若是走了,你就得留下了吧?”


    章清亭點了點頭,“以後我和妞兒在這京城,還真得多求著二爺照應點了。”


    “這說的什麽話?”喬仲達是毫無芥蒂,“張夫人是女中豪傑,有你在這京城裏,咱們的生意定能越做越大”


    “二爺過獎了”章清亭掩嘴一笑,卻是蹙著眉問起一事,“二爺,這個真不是我故意難為您,而是方老爺子委實太可憐了從前我們在紮蘭堡的時候您沒瞧見,老頭子和小孫女兩個,簡直落魄成了叫花子他這麽大年紀的人了,身體又不好,還能有幾天好日子?我知道阿禮他哥哥難纏,隻是——再難纏的人也總有幾個不得不賣麵子的人吧?您能不能幫著想想辦法,看能不能要迴方大叔的屍骨?不過是一把骨頭了,何苦不讓人家入土為安呢?”


    她說得動情,連眼圈都紅了。


    這個……還當真把喬仲達給難住了。心中度忖了半晌,才略有些尷尬的開了口,“張夫人,你若是說起京城裏別家別戶的人,還都好想辦法。隻這晏博齋……他從小為人就有些孤僻,跟咱們都不大合群的。現在長大了,各自忙各自的營生,就更少走動了。縱有些交情,不過是些場麵上的點頭之交,實在難托他辦什麽事的。若是從前晏太師和晏老夫人在,那還好說,總有個人可以找找,可現在卻是什麽都斷了。他唯一的生母更是早早就過世了,認真論起來,現在除了博文,還真沒有更親的人了可你瞧,他們兄弟倆鬧成什麽樣子了?就連晏夫人,我也聽說過得不是特別如意的。若說要人打動他,那除非是皇上親自金口玉言還差不多”


    他重重歎了口氣,“這個真不是我不幫你,實在是愛莫能助”


    攤上這麽個天煞孤星,那可真真是一點法子都沒有了。章清亭聽得心下隻為方德海覺得淒涼,若是象從前什麽都不知道的還好,但現在明明就找到兒子屍骨下落了,偏偏收不得,這份痛苦才當真是讓人更加難熬


    (可憐的桂子智齒發炎了,要去打吊針,嗚嗚,希望親們都能牙好胃口好,別來遭這份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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