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出事了


    其實趙成材也讚同章清亭的意見。就那樣的家庭,怎麽能讓玉蘭繼續留下來活受罪?但是他做不了主啊!


    “娘非說,等過年妹子迴來拜年時,再好生和孫俊良談談!”


    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有什麽好談的?其實還有更過分的話,趙成材都不敢跟章清亭說。


    孫家隻除了看門那個老頭有年頭了,屬於長工,其餘在府裏伺候的全是短工,晚上堅決不留任何人過夜,家裏發生了什麽事,根本沒外人知曉。


    孫家父子三人成天吃香的喝辣的,但對待旁人就尖酸成性。短工起早貪黑的幹一天,也隻管一頓中飯。虧他們家還好意思說,頓頓有魚有肉有菜有湯,其實全是他們吃剩下的!就這些殘羹剩飯,每人每天發的還是固定的,就那麽一小口子,兩口就沒了。不是實在沒法子,哪有人願意去他們家幹活!


    那小丫頭忿忿的說,少奶奶死的時候。肚子裏還有三個月的身孕呢!他家都不肯請個人迴來幫手,那少奶奶不被累死才怪!


    現也不知是哪家沒長眼的父母,居然還敢把女兒往這火坑裏推!聽說那新娘子嫁來時,頭上的金首飾就不止聘銀了,真想不通這樣的人家怎麽也不打聽打聽就把女兒隨便嫁了來。這簡直就是送羊入虎口!


    這些話,趙成材一迴來就如實跟趙王氏說了。可趙王氏聽了雖然也心疼也落淚,但卻不肯聽兒子說的,過去接人。她也有她的顧慮。


    一則這才成親不到一個月,又快過年了,要是過去鬧事,豈不叫十裏八鄉的人都看笑話!他們肯定要笑話老趙家嫁錯了女兒,那讓趙王氏以後還怎麽抬得起頭來做人?


    再有,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趙王氏很是守舊的認為女兒已經是別人家的人了。丈夫對她不好,那也是她的命,這個是沒有辦法的。


    這剛成親,相互不熟悉,受點委屈總是難免的。自來做公婆的,哪有不難為媳婦的?就算是家務辛苦點,能比下地幹活還累?說能把人累死,趙王氏卻也有些不大相信。


    至於那個前妻病死,更是小丫頭誇大其詞了,怎麽可能有了身孕還不照顧媳婦的?就算媳婦是外人,肚子裏的孩子可是孫家的。


    趙玉蘭的親事是趙王氏力主結成的,若是這麽快就反悔,可就真坐實了她的罪名了。玉蘭怕不得恨她一輩子吧?無錯不少字這是趙王氏絕對不能接受的!所以她隻能,也必須盡力讓女兒繼續維持這樁婚事。等天長日久後日子平實了,才能消去這一時的怨氣。


    而內心深處,還有一點很微妙的心理是趙王氏自己都不敢去承認的。她當時那麽著急訂這門親事,確實也有一點和章清亭賭氣的味道在裏麵。她當然不想害自己的女兒,更想給女兒結一門好親事,來證明自己的英明果斷,以此來挫挫章清亭的銳氣,所以也沒來得及細打聽,就抱著一絲僥幸心理把玉蘭給嫁了。


    而今,大錯已經鑄成,她卻更加的不能迴頭了。她舍不下這張老臉啊!


    隻盼著女兒趕緊生個孩子,有了保障,以後這日子就慢慢的過下去了。


    所以就算是明知道趙玉蘭在夫家受了委屈,她也是無能為力,更是死都不肯低頭認錯的!


    非但自己不能去,就連趙家其他人也嚴厲禁止他們再去探視趙玉蘭,她還找著借口,“這沒多少日子就過年了,誰家都在忙著,咱們總去打擾也不好。這多年的媳婦熬成婆,誰不是這麽一步步過來的?年初二他們就要迴來了。到時咱們跟女婿好好講講道理,再問問玉蘭到底是怎麽迴事,也許根本不是你們想象的呢?”


    趙成材氣得無話可說。


    這趙家不肯出頭,章清亭再氣憤,也總不能讓她去把趙玉蘭接迴來吧?無錯不少字趙王氏的心思不說,她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隻對秀才撂下一句話,“你母親啊,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她就這麽等著吧,我把話放這兒擱著,早晚有她哭的時候!”


    年關步步逼近,今年本來算是趙家的翻身年了。家裏各色年貨備得齊全,雖不是大富之家,也算得上是魚肉滿筐的小康。可因為趙玉蘭之事,硬是在全家人心上都蒙上了一層陰影,把原本應當歡樂的氣氛也衝淡了許多。


    章清亭這些天對趙成材總沒個好臉色,見了麵也就淡淡的應一聲,說不上三句話。趙成材當然知道是為的什麽,心中也自煩惱。隻能愈發的謹慎小心,任她怎麽擺臉色,也照常的噓寒問暖,做小伏低。


    這兩日聽見章清亭總有些咳嗽,想來是時氣所感,勸她去看看大夫,又被她搶白了幾句。


    章清亭覺得不是個大症狀,而且成天忙得不可開交,哪裏有空去尋醫問藥?她自恃身體強壯,也沒放在心上。


    趙成材隻好自己留心,抽了個空上了趟藥鋪,跟大夫細細說了症狀。那大夫沒見著人。也不敢胡亂開藥,隻建議他買些蜜餞橘皮、豬油蜜膏這些滋潤的點心迴去,要是正經吃藥,還是得帶人來的。


    趙成材依言買了東西家去,卻見章清亭已經迴來了,正端了杯茶,穿著家常小襖,盤在炕上謄抄賬目。這些天賬目都是張小蝶和方明珠經手,晚上她才能得出空來理理。


    見她臉色不錯,趙成材鼓起勇氣敲了敲門。


    章清亭瞟他一眼,“進來吧!”


    趙成材捧著禮盒上前,“娘子,呃……這是給你治咳嗽的。”


    章清亭打開一瞧,自然識得這些東西,見趙成材買的全是精致好貨,心中有三分歡喜,這秀才最近還真是不錯,任她怎麽發脾氣,總是一樣的關懷體貼。


    罷了罷了,也別辜負人家的一片好心。她臉上和緩了幾分,拈了一片橘皮在嘴裏,酸酸甜甜味道不錯,心情也跟著開朗起來。“謝啦!你哪來錢買這些東西?”


    趙成材每月的補助和工錢可是分文不少交給趙王氏的。


    說起這個,趙成材卻轉身先把門掩上了,才帶了幾分得意,從懷裏掏出一個捂熱的小包袱放在章清亭麵前的炕幾上,“這裏頭共是三十兩銀子,算是我還你之前的舊賬!”


    章清亭一聽變了顏色,“你這哪來這麽多錢?”


    趙成材卻不答她,隻說,“你看看先!”


    章清亭打開一瞧,明白了。這些全皆是一兩二兩的小銀錁子,嶄新透亮。有海棠式、梅花式不等。上麵還鑄著各式花紋,皆是“筆錠如意”、“連年有餘”等等吉祥圖案,定是那些大戶人家過年新鑄了送人的禮金。


    “嗬!你這個年過得不錯嘛,收這麽多好東西!正好我新年開門要給眾人發拜年禮,用這個最合適不過了。”


    趙成材見她高興,心下輕鬆一大截,“實話告訴你,我可不止收這些!還有二十兩我放衙門了,連娘我都沒告訴!那個是準備買書,還有鄉試的費用,就不給你了啊!”


    “那是當然,不過說真的,你若是真要應試,這兼差還是辭了吧!說起來是兩年,但實際上也就是是一年半的工夫了。好好溫溫書,爭取一次中舉。要不,可又是三年。這工夫浪費了可比那一點子工錢可惜!”


    “我也是這麽想的!等年後陳師爺迴來了,我就打算專心在家溫書了。前幾迴跟人一聊,才知道我還是井底之蛙,讀的書實在太少了!李鴻文那兒有些多的舊書說可以送我,還有些新書就隻好買了,我開了單子給他,到他上京時,在郡上買了,就托人給我捎來。”


    章清亭開箱取了借據還他,“你把這燒了吧!”


    趙成材正待放上燈燭,想想卻又收了起來,“怪有意思的,留著作個紀念吧!”


    二人相視一笑,趙成材很是誠懇的道,“我這還真得好生謝你,若不是你指點明路,我真不知道,當官有這麽多好處的!你瞧我不過是個小師爺,這過個年,就收了這麽多的禮金。想想縣太爺,那可了不得!”


    “那是當然!”


    章清亭正想再跟他講講當官的好處。驀地聽見晏博文在門外道,“趙大哥、老板娘,有急事迴稟!”


    二人皆是嚇了一跳,他怎麽突然來了?肯定是出事了!


    趙成材趕緊開了門,晏博文氣還沒喘平,想是一路跑著來的,見了他們,來不及寒喧,隻臉色慎重的說了一句,“出事了!店裏的秘方外泄了!”


    這話恰如一個晴天霹靂打在章清亭頭上,震得她半天迴不過神來。腦子裏嗡嗡作響,眼前一切都顯得不那麽真實,東倒西歪起來。


    趙成材隻見她臉一下變得煞白,哆嗦著聲音問,“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晏博文雖然也是萬分焦急,卻保持著冷靜,“有人在外頭公然出售絕味齋的配料,十兩銀子一包!許多人都在排隊搶購,相信不出幾日,咱們這配方就將是紮蘭堡公開的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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