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楊柳月借口要去衛生院複查一下身體,一個人去到了公社。她已經料到了那四袋玉米肯定是黃一飛買給她的,但她還是要去找那個技師當麵問清楚才踏實。


    到了那裏,剛好碰到推著自行車準備去區公所開會的那個技師。


    因為楊柳月右眉心有一個很明顯的美人痣,那個技師一眼就認出了她。技師看著楊柳月微笑著朝自己走來,估計是有事找他,他就沒有馬上騎車走,在原地等楊柳月。


    “您能告訴我那四袋玉米是怎麽迴事嗎?”楊柳月知道人家趕時間,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是你表哥買給你的啊,她讓我說是政府補貼,是怕你不接受他的幫助。”


    “哪個表哥啊?”她有三個表哥,但她估計不是他們。


    “就是黃書記啊?”技師說完,腳一抬,騎車走了。


    果然是他。原來,他們相戀時那相伴到老的執念,都化作了一輩子不變的關懷。楊柳月怎麽也沒有想到,現在已經是公社黨高官的黃一飛還會用這種方式幫助她。


    既然他不想讓自己知道,就假裝不知道吧。她暗暗給自己加油,一定好好活,不讓藏在心底的親人擔心。


    她邁開堅毅的步伐,到集鎮買了6個包子,自己吃一個,家裏人一人一個。又給婆婆和春雷各買了一雙解放鞋。


    包子5分錢一個,解放鞋4毛錢一雙。給周春雷買鞋子,要是他一起來了,鞋子肯定舍不得買的,他每一分錢都要積攢起來蓋新房的。


    周春雷和婆婆的舊解放鞋早就爛了,鞋底用涼鞋皮子補了很多次了,下雨天穿出去裏麵全是泥水。家裏的衣服鞋子,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


    婆婆沒有女兒,隻要楊柳月手邊頭過得去,寧願自己不買東西,也給婆婆買點。每次隻要楊柳月給婆婆買了東西,婆婆都要給鄰居炫耀一番:“這個鞋子是我們家楊柳月給我買的。我們家楊柳月又給我買了好吃的東西。”


    在別人家裏,婆媳關係是千年的難題,很少有幾個相處融洽的。在楊柳月家裏,婆媳關係一直是左鄰右舍的楷模。有時候老人有點患糊塗,楊柳月總是會以她的方式處理好。


    家裏的苦活累活都是春雷在做,平時得閑,周春雷就在家裏打草鞋。做事的時候就穿草鞋,不做事就穿著他娘給他納的布鞋。老婆不去給買鞋他就打赤腳也不會去給自己買雙新鞋。


    孩子們最愛吃白白胖胖的包子,一年也難得吃幾迴。楊柳月隻要到集鎮,包子一定會買。


    現在楊柳月已經開始創業,無論如何,不能讓一家子太受苦了。


    迴到家,周春雷把五十隻雞趕到果園去後,已經出工去了。她的孩子們看到大包子,口水就直流。


    楊柳月讓孩子們吃完包子,就帶上他們去果園看看,隔老遠的,看到所有的雞分成三堆在搶什麽吃。


    楊柳月跑過去一看,她的雞都在搶雞的內髒吃。那些內髒的肺都腫得圓鼓鼓亮水水的。她趕緊搶了雞嘴裏的這些內髒,拿去果園外深埋了。


    又迴家拿了一擔水桶,在果園內的井裏舀了水,放了一瓢石灰,把雞棚灑了一遍石灰水消毒。


    她明白了,這些內髒是病雞的內髒,有人想害她的雞傳染上疾病。


    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她和春雷平時與人為善,從來沒有得罪過別人,怎麽會有人給自己使絆子呢?


    她心情很不爽,不識別這個人,恐怕以後還會出現別的名堂。


    一連幾天,她一麵留心雞的進食情況和精神狀態,一麵暗中對附近的人察言觀色,看有沒有人表現不一樣。


    幾天過去了,幸虧雞群沒有生病跡象。她也就放下心來。但是那個使陰毒的人還沒有找出來,她始終懸著一顆心。


    一個陰雨天,蔣蘭香提了十幾個雞蛋過來,結紮那天楊柳月給的的葡萄糖口服液,讓她手術後恢複得很快。今天她提了雞蛋過來感謝。


    楊柳月說什麽也不收她的雞蛋。這些雞蛋,還不知道她留了多久才有這麽多,肯定自己都舍不得吃,省下來用來送人情。


    “妹子,那天多虧你給我喝了那個好東西,讓我一下子有精神了。”蔣蘭香言辭懇切。雖然楊柳月壓根就沒有打算要她迴饋什麽,但蔣蘭香是有恩必報的人。


    “那效果還真不錯,我自己也喝了一支。”


    “那麽好的東西,你舍得給姐喝,是你看得起我。”


    “咱們都是姐妹,沒什麽的。”


    “不管怎麽樣,這幾個雞蛋你得留下給孩子們吃。”


    “你一定要這麽客氣的話,我就收一半,你帶幾個迴去給你的孩子吃。”


    這年頭,物資匱乏,雞蛋是很金貴的。楊柳月說什麽也不收這麽多。


    “哦,對了,有個事我差點忘了跟你說了。”蔣蘭香想起了什麽。


    “什麽事啊?”楊柳月見她作古正經地摸樣。


    “就是早幾天早上,我趕早迴娘家,看見宋春花提了一個蛇皮袋去你果園了。袋子裏麵好像有什麽東西濕漉漉的。”


    蔣姐還不知道自己的雞白天關在果園裏,她一臉疑惑地接著說:


    “你那果園裏有啥啊,現在也沒有果子撿啊。”


    “可能她正好要解手了吧。”楊柳月想到了那些病雞內髒,沒有核實的事,楊柳月不會亂說。


    “不對啊,她迴娘家走你這裏要繞過一口大塘,怎麽會一大早就去果園呢?”


    蔣姐當時急著迴娘家,也沒去看究竟了。


    宋春花?楊柳月在腦海裏搜尋和她的過往,自己與她並無多少交集。她也在掃盲班上,上掃盲課她總是坐在最後麵。


    自己隻是認識她而已,見了麵點頭之交的關係,跟她不存在任何過節啊。難道是因為她公公沒有選上掃盲老師,宋春花嫉恨自己嗎?她聯想起那天在她哥哥宋文明家裏,她就對自己不理不睬的。


    這是有可能的,畢竟教掃盲班工資不低。如果真的是她幹的,這女人也太不講道理了。竟然暗地裏害起人來。楊柳月想到這裏,心裏升起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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