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梅花還沒睜眼,就聞到鼻息間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四周吵吵嚷嚷的,她壓根沒聽清說的什麽。


    腦海裏都是國營飯店門口,看到的那一幕。


    自己物色好的對象,肚子裏的娃他爹。


    居然這麽狠心!


    這麽快就找了別人?


    還說他是接盤俠?


    那她是什麽?


    隨時可以換掉的月事帶嗎?


    就這麽迫不及待找別人?


    她現在肚子都還在隱隱作痛,迴想起自己身下的那一片紅色粘稠。


    所以…


    孩子沒了嗎?


    嗬,沒了更好。


    他真以為她沒了更好的選擇?


    …


    “這怎麽還不醒?”


    “不知道。”


    “我大孫子應該沒事吧?”


    “哎,你也真是,這都還沒結婚呢!這麽猴急幹啥?就這麽把人弄懷孕了,也不知道第一時間跟我和你爹通個信。”


    “娘,我忘了。”


    封大發歎了口氣:“挑個日子,領人進門吧。”


    “不過話雖說迴來,我盼了這麽久大孫子終於有影了,祖宗保佑啊!我們二狗子出息了!”


    “你是不知道,那陳桂如說自己兒媳婦兒懷孕的時候,嘴角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切,現如今還以為誰家沒個大孫子似的!我跟你說,你可得爭氣。等下去供銷社買點好的,順道看看能不能給我大孫子補補。”


    女醫生推門進來看了圍著病床坐的三個人,隔著門都能聽到它們的討論聲。


    大孫子長大孫子短的。


    半句不問,躺著的兒媳婦兒身體怎麽樣…


    這世道,怎麽竟是些這樣的人。


    “醫生,她怎麽還不醒?我大孫子不會有事吧?”


    “不是說了嗎?病人需要休息,你們這麽吵,不利於病人休息。”


    “好好好,我們小點聲。”


    女醫生:……


    …


    幾人旁若無人的聊天,聲音想不進去耳朵裏都難。


    劉梅花費力的睜開眼睛。


    入目的就是封二狗和他娘牛嬸,還有他爹封大發,三個人人手一個小板凳坐在床邊。


    想起方才聽到的,她虛弱的開口:


    “我的…孩子沒事?”


    牛石英聽到動靜趕緊笑眯眯起身湊過來,“哎喲,你醒了?你放心!我大孫子好著呢!”


    劉梅花撇撇嘴。


    那會她那麽痛,身下流這麽多血,孩子居然沒掉?


    她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


    在衛生所住了四五天。


    劉梅花算是覺得自己弄錯了一件事。


    如果一開始她發現自己懷孕,就去找封二狗的爹娘,日子過得絕對比這段時間舒服。


    就好比,這幾天。


    牛嬸對她的貼身照顧,飯來張口,且頓頓吃的是國營飯店的餐食。


    但凡牛石英提起要接她迴家休養,她就捂著肚子皺眉。


    “哎喲喲,我肚子還是有些痛,動一下都抽抽的疼…”


    “好好好,你別動,別把我大孫子動掉了。”


    牛石英腦海裏自發忘了方才打開飯盒,看到裏麵是肉餡的餃子,而雙眼冒金光的人。


    更何況劉梅花本就是存心起了折騰的心思。


    隻因自那天她醒來見過封二狗,她這些天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這讓她又不由得想起自己是因為什麽住院的。


    現在住院不花她的錢,又有人伺候,還不要幹活。


    她簡直不要太舒服。


    隻是,舒服的日子,止於女護士進來的那一刻。


    “36床,你們這床的孕婦已經沒什麽事了,月份小迴去好好養著就行。現在衛生所醫療條件有限,就不要占用資源了。趕緊收拾收拾迴去吧!”


    牛石英如釋重負,連忙謝過進來的小護士。


    “好的好的,我們今天就迴家。絕對不給你們添麻煩。”


    等護士走後,她可才算解放了些。


    天知道這幾天,她有多難熬,她是沒想過這個小知青這麽能作。


    餐餐頓頓國營飯店不說,還點名想吃肉。


    要是哪頓買的不合胃口,這小賤蹄子立馬就摸著肚子說:“娘知道你想吃肉,奶奶這頓肯定是忘買了。你放心下頓,奶奶肯定就會給你補上。”


    牛石英:……


    ……


    往常村裏的八卦傳播小隊可少不了牛石英的身影。


    隻是她沒想到,今天迴村,居然能吃到自己的八卦。


    隻因那天劉梅花在鎮上和封二狗產生口角後,又當街身下流血不止的畫麵,被同村的人看到傳了迴去。


    現在到處都在說他們家二狗把女知青肚子搞大了,卻不想負責,這實屬流氓行為。


    要進去吃花生米的。


    這可把牛石英嚇得,迴去就第一時間催促著封二狗趕緊把人領進了門。


    隨即就開始和她家那口子張羅著辦喜事。


    …


    錯開大家上工的點,封二狗帶著他娘來知青點找劉梅花商談結婚的事兒。


    結果劉梅花摸著自己壓根沒顯懷的肚子,一開口就是一百二十塊彩禮,外加三轉一響。


    封二狗一臉看傻子似的看著她,


    “你還當你是黃花大閨女?要不是你肚子裏揣著老子的種,老子能娶你?”


    牛石英也被這天價嚇了一跳,本想好好和劉梅花打個商量的。


    可如今,這人懷著她老封家的孫子,又嫁不成別人。


    心底便也硬氣起來。


    “前幾天在衛生所你就花了我們不少錢!家裏是拿不出這麽多錢來。


    你嫁進來總歸還要過日子,我看就直接定個吉利數字,早點把事辦了。你也不想總被人說閑話吧。”


    劉梅花看著這兩人提起彩禮,瞬間變了一副嘴臉,心底嗤笑:他們真是把她當軟柿子捏了?


    吉利數字?


    那意思是九十九?


    還是八十八?


    雖然和她預想的相差有點大,可現在她這情況也不能求的太多了。


    她眼珠子精明的轉了轉。


    “求個吉利的數字也行。那就結婚後,讓我管家。不然這大孫子你們就別想要!”


    要說封二狗之前還覺得這女人小意溫柔懂情趣,這會兒就純純打心底裏厭惡。


    覺得她心眼子多。


    以後讓她管家,指不定家底都要被她霍霍掉。


    他那會怎麽就和這樣一個貪得無厭的女人看對眼了呢?


    牛石英卻沒封二狗想的多,她心思轉了轉。


    左右不過六塊六毛錢,先把人哄進門,結婚了,嫁進來,誰管家,還不是她說了算。


    “行,咱後天就簡單把事辦了。二狗,你明天去供銷社割六兩五花肉。後天讓鄉親們來吃喜酒。”


    “六兩?這結婚擺酒這麽點兒能夠?”


    劉梅花就沒見過這麽摳搜的婆娘。


    “不夠也沒辦法,打個牙祭,圖個喜慶吉利差不多就行了。再說家裏的錢這幾天不都花你身上了嗎…”


    劉梅花:……


    心底安慰自己:等她結婚拿了彩禮,管了家,就不用再聽著死老太婆瞎咧咧。


    …


    就這樣,劉梅花以為的吉利數字好歹有九十九或者八十八塊錢。


    結果結婚當天,封二狗拿著六塊六毛錢,六個紅雞蛋就把她從知青點接迴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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