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兩三個時辰,仿佛過了一年那般漫長……


    即墨琉璃的睫毛長密,此刻正在微微顫抖,雲汐緊張的坐直身子,攥緊拳頭。


    長久的適應和努力後,他終於半睜開眼睛。


    “啊……琉璃,你醒了,啊……嗚嗚嗚嚇死我了你”明落仿佛破鑼一樣嘶吼,躍過雲汐趴在即墨琉璃的身上,抱住他的頭。


    即墨琉璃的眼睛還沒看清晰眼前光景,就被明落的胸口壓住整個頭,喘氣都費勁。


    “滾”即墨琉璃聲音微弱,輕輕吐出一個字,卻極具穿透力,令人膽顫兒。


    明落飛快彈跳起身,縮著脖子退後。


    拜不拘小節的明小將軍所賜,即墨琉璃也沒想到自己死裏逃生後,說的第一個字竟然是“滾”


    屋內人不禁全部失笑,緊張的氣氛驟然消散。


    沒有了遮擋,即墨琉璃終於得以睜開眼睛,映入雲汐的臉。


    “瘦了”即墨琉璃小聲開口。


    不僅瘦了,還憔悴了。


    雲汐偏過臉去哭泣,是委屈的落淚,即墨琉璃用力的抬起胳膊握住雲汐的手。


    柳千凝上前摟住雲汐的肩膀笑道:“好了,好了,大夫說了不讓你哭,王爺這不是醒了嗎?別哭了”


    菘藍拽迴即墨琉璃的手腕診脈,半晌後,鬆口氣道:“毒解了,養些日子就能痊愈”


    林祿哈哈大笑道:“老臣就知道王爺洪福齊天,絕對不會有事的”


    雲朵也說話:“是啊姐夫,你都不知道你躺了半個多月,我們都擔心死了,姐姐和菘藍哥哥基本上都是不眠不休的守著你”


    你一言我一語,沉寂半月之久的王府似又恢複從前般熱鬧。


    即墨琉璃的眼睛盯著雲汐,耳朵聽著他們說話。


    即墨琉璃大概明白自己昏迷這些日子都發生了什麽,他中毒後雲汐千裏傳信給庚桑霽月,菘藍拚盡全力的幫他抑製住毒發,最後等來庚桑霽月,救了他一命。


    “大家辛苦了”即墨琉璃輕聲說。


    “不辛苦,不辛苦,我們呀......”明落剛要滔滔不絕。


    即墨琉璃當即出口打斷:“我和雲汐單獨說會話”


    逐客令下的又快又幹脆!


    明落癟癟嘴,眾人麵麵相覷,全部退了下去。


    “離我近些”即墨琉璃又握住雲汐得手稍稍用了點力,聲音有些軟。


    “啊”雲汐被他的手勁兒攥的疼,低吼一聲。


    即墨琉璃蹙眉問:“怎麽了?”


    邊問邊低頭看雲汐的手,每根手指都是紅通通的,有的結了薄痂,有的還透著血跡。


    “怎麽弄的?”即墨琉璃皺眉問。


    其實原本這麽些天也該好了,隻是雲汐每天伺候即墨琉璃擦洗身子,不能包紮,又總是泡水,所以遲遲未愈合。


    “沒事”雲汐斂眉低聲說。


    她不說,即墨琉璃也猜出個十有八九了。


    對於雲汐來說,這點小傷和即墨琉璃在生死邊緣掙紮半月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即墨琉璃心疼的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雲汐終於抬頭直視即墨琉璃的眼睛,她的眼淚再次控製不住的掉,劈裏啪啦的,掉在了即墨琉璃的心上。


    即墨琉璃慌張的不行,他最怕雲汐的眼淚。


    “我沒有力氣,你趴過來”即墨琉璃又輕拽了一下雲汐的手。


    雲汐順勢爬到即墨琉璃的胸膛上,痛快的大哭一場。


    “汐兒,大哭傷身,肚子裏還有孩子”門外柳千凝的聲音傳來。


    即墨琉璃手撫上雲汐的頭說:“沒關係,想哭就哭”


    柳千凝識相的沒在勸阻,讓雲汐哭個痛快。


    她靠在即墨琉璃的胸膛上,即墨琉璃更瘦了,骨頭都在硌著雲汐。


    可這胸膛依舊那麽寬闊溫暖,讓雲汐流連忘返。


    良久,懷裏的人哭聲終於停了,即墨琉璃剛要開口安撫。


    雲汐驟然起身,居高臨下盯著即墨琉璃,責怪的說:“那天我那麽求你,你為什麽不聽?”


    她短暫的二十二年生命,卻已經曆太多死別,她最怕被拋下。


    即墨琉璃再次把她拉迴懷裏,摟住她,在耳邊小聲說:“我這不是沒事嗎,以後不會了,都聽你的”


    即墨琉璃心中所想是,縱使選擇千萬次,我依舊會奮不顧身的救你,哪怕一命換一命。


    “少敷衍我”雲汐輕捶一下即墨琉璃的胸口,似聽見即墨琉璃的心裏話。


    易地而處,即墨琉璃能體會雲汐的心情。


    即墨琉璃溫柔地說:“秋遲受傷,戚畫不穩妥,以後讓穀懸跟著你吧”


    他無法再讓雲汐置身於任何危險之中。


    雲汐搖頭拒絕:“你手下都是猛將,跟著我大材小用,那日戚畫隻是恰巧不在身邊,怪我衝動,秋遲的腿這幾天也恢複差不多了,他們倆都在身邊可以保護我的”


    “真拿你沒辦法”即墨琉璃把下巴墊在雲汐的頭上摩擦,聞著熟悉的香氣格外安心。


    三日後。


    即墨琉璃雖未精神煥發,卻也不似剛醒來時虛弱,可以下床自由活動了。


    又是一場大雪,夫妻並肩而立站在門前看雪,清閑的日子太少,令人分外珍惜。


    “珠聯璧合、舉案齊眉、不知用這兩個成語形容是否恰當”庚桑霽月走進院內。


    “義兄”雲汐忙喚一聲。


    庚桑霽月這幾日修養的不錯,恢複了精氣神,綠發綠眼甚是好看。


    即墨琉璃醒後庚桑霽月來見過一麵,但是因為即墨琉璃精神不佳,也沒說幾句話。


    這時,庚桑霽月已經走到二人跟前。


    他爽朗的笑道:“二弟,好些了?”


    即墨琉璃後退一步,深深的鞠上一躬,他不重禮法,卻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庚桑霽月一個王子千裏迢迢,晝夜趕路的來到華城救他一命。


    這個情,的確太重。


    “琉璃感謝義兄千裏相救”


    “我與琉璃一同感謝義兄救命之恩”雲汐也跟著行禮。


    庚桑霽月連忙一同扶起二人,他說:“你們何須與我這樣生分,當初沒有你們夫婦幫襯,西域王室恐怕早已被部落取代,況且,我們曾有誓言,生死與共,福禍同當,你們喚我一聲義兄,這是我應該做到的,再客氣下去我就會認為你們並未與我真心相待”


    “怎麽會不真心?”雲汐說。


    庚桑霽月說:“那便不要見外”


    即墨琉璃和雲汐隻能站直身子,把庚桑霽月請進屋內坐。


    庚桑霽月喝了一口即墨琉璃煮的熱茶感歎道:“這茶味道真好”


    “我叫人給義兄裝上一些,帶迴去慢慢品嚐,明日再叫我妹妹準備一些上好的衣料,義兄幫我給王女帶迴去,你多留些時日,我給你多準備一些東西,這中原有太多你沒見過的東西”雲汐滔滔不絕的說。


    庚桑霽月擺手:“三妹的心意義兄領了,東西就不必了,我今日就是來辭行的,喻公子說晚間雪就能停,明早便啟程迴西域國”


    雲汐忙問:“為何這般匆忙?我還想多留義兄一些時日,一起領略一下華城風貌”


    “是啊,多留些時日吧”即墨琉璃也附和著說。


    庚桑霽月又喝了口茶,意猶未盡的說:“前不久我承繼王位,過些日子就是各部落的朝賀,二弟無恙,我便要趕迴去主持”


    “這確實不能耽擱,可惜......”雲汐歎口氣。


    “來日方長”庚桑霽月說:“以後熟悉了路,有很多機會可以來”


    即墨琉璃雙手持杯對庚桑霽月說:“來日方長,琉璃在華城隨時恭候義兄來做客,身體未愈,以茶代酒為義兄送行”


    “好”庚桑霽月抬起茶杯痛快的飲下。


    縱使心中不舍,雲汐也隻能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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