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耐不住性子,問:「娘子你……你從哪來啊,你……」他想問魏婕怎麽和郎君相識的,但又覺得冒昧,不知如何開口。


    魏婕等戚子坤等得的無聊,旁邊一個看起來不大聰明的侍從嘰嘰喳喳,她突然生了興致,沖他勾唇,眼睫顫了顫:「妾身是戚公子買迴來的,公子說,他會待妾身好的。」


    說罷,魏婕抿唇一笑,似是靦腆害羞,可那雙眸卻波光流轉,一剎那風情流露,晃得流雲一怔。


    七殿下……什麽時候買下的她!


    他一直跟隨著殿下,為什麽這樣大的事,他都不知情!


    殿下,明明不是愛色之人!


    一時間,流雲心思百轉,目光呆滯,憤憤咬一口包子。


    魏婕:「……」這侍從,不是傻的吧。


    魏婕默默移開眼,心道還是勸戚子坤選些聰慧機靈的侍從跟在身邊合適。


    ——


    鳥雀清鳴,魏婕百無聊賴,側頭看著窗外。對麵的流雲呆滯發愣,一旁站了幾個狀似忙碌的侍從,幾人相處尷尬,維持著表麵的平淡。


    好在戚子坤離去不久,便迴到驛舍。他手裏拎著個幕籬,雪白薄紗隨著他的動作飄蕩,一看便知是女子所戴。


    戚子坤將幕籬遞給魏婕。


    完全沒有注意到流雲略帶怨意委屈的眼神。


    魏婕戴上幕籬,長長的雪紗垂落至腳踝,擋住她的容顏。


    戚子坤雖是暗查,但風聲難免泄露,孫氏早便知曉皇帝派了一名年輕的官員暗中巡察,都道他前途無量,提前三日,孫氏便派人去請戚子坤。


    雖然穎郡幾大士族不一定見過公主尊容。但以防萬一,魏婕還是戴上幕籬,遮擋粉麵,隨戚子坤一同拜訪孫府。


    ——


    孫氏府上。


    戚子坤攜一眾侍從拜訪孫府,孫氏家主半恭維半打擊,企圖讓戚子坤謹言慎行,莫要在皇帝麵前亂說話。


    戚子坤淺笑以對,言語隨和,長袍雋永,端給人溫風拂麵之感。


    隻是說來說去,孫氏家主總感覺說不對點,但看那郎君溫和的麵相,又說不出他敷衍……


    家主欲言又止,到了午膳時間,邀請戚子坤一同用膳。


    戚子坤自是拒絕。


    兩方拉扯,互相客套。魏婕作為侍女,這時才嚐出點侍女的趣。


    當公主時,這些熱絡客套,你來我往,便是她該做的事。


    而一個侍女,隻需要站在一旁,放空大腦,做個擺飾。


    殊不知,魏婕藏在幕籬下的雙眸無聊地瞥著這孫府景色,而她在別人眼中,也是一道佳色。


    躲在屏風後,悄悄探出一個頭的孫二小姐蹙眉看著魏婕。


    她的侍女輕聲耳語:「小姐,這戚大人身邊跟了個如此貌美的女郎,奴婢瞧著……要不就算了吧。」


    孫二小姐白她一眼:「她戴著幕籬,你還能瞧出她貌美?」


    侍女支支吾吾。


    那戚大人身邊的侍女雖戴著幕籬,但她身姿曼妙,體態輕盈,長裙下勾勒的輪廓好似一條流暢的曲線,雪白紗幔與垂下的墨絲相連,像朦朧水霧般的縹緲,如此佳人不看真容,便已覺美矣。


    一個男人身邊已經有如此韻味的女郎,侍女不覺得自家小姐的美人計能成功。


    孫二小姐今日紅妝盛美,額頭描花鈿,整個人如同灼灼的一團火。她早些日子便得知戚子坤要來拜訪她府,便一大早點妝打扮,準備讓戚子坤得知她的身份,拜倒在她的美貌下。


    但戚子坤來是來了,卻帶了個氣度不俗的女子……


    孫二小姐死死盯著魏婕,在心裏鼓氣:侍女再美,也不過隻是侍女罷了,怎能跟她孫氏比!


    孫二小姐垂下頭,如此在心裏鼓舞自己,她的女婢驀然在她耳邊小聲驚唿:「小姐,他們要走啦!」


    孫二小姐猛得抬頭。金光沉浮,日影斜斜,一襲紅絲錦衣寬袍,長袖如雲的少年郎君正一邊和侍女說著什麽,一邊往遠處離去。


    郎君愈走愈遠,日頭下的髮絲鍍金,側顏神聖,恍惚看去,好似一團朦朧的光。孫二小姐看得癡了,直到他幾乎消失在自己眼中,才豁然清醒,提起裙擺追了出去。


    「站住!」


    孫氏家主被自己女兒的一聲嬌嗬嚇得一激靈,轉眼便看到自家穿金戴銀的女兒不顧形象,滿頭髮飾亂晃,追著即將離去的禦史台新秀。


    「胡鬧!你給我迴來!」家主嚇出冷汗,忙製止,吩咐小廝攔住孫二小姐。


    但孫二小姐的聲勢如此之大,戚子坤一行人自然是聽到了。


    魏婕迴首,望向這位火一般的少女。


    秋風長拂,少女石榴裙緋紅,衣擺隨她奔跑的動作而搖曳,妝容明媚嬌艷,宛如一團生機活潑的火焰,撲麵而來。


    魏婕眼睛一縮。


    她趕忙看向戚子坤。


    戚子坤眉眼靜默,淡淡開口:「孫小姐。」


    孫小姐!?


    他認得這少女!


    魏婕胸口一抽,扯唇冷笑一聲。


    冷嗤輕慢,混著秋風,夾著刀子般送入戚子坤耳中。戚子坤微怔,烏睫稍抬,立即覷看魏婕。


    徐徐風下,幕籬長紗飄蕩,一雙眼尾下壓的杏眼若隱若現,含著凝霜的浮冰般,瑰麗而冷漠。


    戚子坤茫然地看著魏婕,不知魏婕為何突然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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