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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明眉頭一皺,這不是他願意見到的,畢竟人是需要進食才能生存的,時間一久損傷神智不說,這位賀公子可能因此丟掉性命。


    江明直接將自己的擔憂說了過去,最後說道:“你想懲戒他的心思,我很理解。但人畢竟與草木不同,長時間的昏迷會影響性命。希望你能換種方式,此人的出身在凡間有些來曆,如果你有什麽需要,可以提出來,我替你轉達。總之,希望你能盡快釋放這位賀公子。”


    桂靈沉默了許久時間,才傳達迴來一股意念:“我知道,世人對我這類精怪很有偏見,如今我暴露出來,恐怕會引來很大的麻煩。你既然能夠與我溝通,看樣子對我也沒有偏見,可有辦法替我補救?”


    江明頓時默然起來,這個時候他覺得自己做事有些欠考慮了,如果當時不是當眾詢問周掌櫃,而是單獨問他,桂靈存在的事情說不定可以隱瞞下來,如今那名文士和賀肖已經知情,想要隱瞞就不容易了。


    好一會兒,江明才苦笑著說道:“我盡力吧,讓兩名知情之人為保守秘密。但人心難測,我也無法保證什麽。”


    桂靈答道:“我知道你出於真心,你盡力吧。那名冒犯我的人,會在明日一早醒來。”


    事情解決了,江明心裏卻沉甸甸的,他不知道那名文士和賀肖是怎麽想的。


    收了秘術,他喟然一歎,轉身上樓。


    文士、賀肖和周掌櫃已經迎了上來,賀肖迫不急待地問道:“江天師,事情怎麽樣了?”


    江明淡淡地說道:“賀公子昨夜入客房前,曾在桂樹下小便。”


    周掌櫃聞言,臉色已經變了,顫聲說道:“這……如何是好?”他雖然不明白桂靈不能遭受汙穢之物,但供奉桂樹數十年,早就已經養成了習慣,知道這事有些不妥。


    文士也神色一皺,這樣說來,果真是自家公子冒犯在先。那賀肖卻神色一沉地說道:“不就是撒了一泡尿麽,這就要到人性命,這桂妖也太過殘忍,江天師一定要將此梟除掉。”


    “你……”周掌櫃指著賀肖,氣得說不出話來。


    江明的神色也沉了下來,冷聲說道:“精怪成靈不易,天生是無垢之體,若是受到汙穢,輕則損傷元氣,生則靈性大失,重新化為凡木。賀隊長以為這是小事?在修行界,毀人道行堪比生死大仇,不但是不死不休,甚至會禍及全族。”


    賀肖心神大震,失聲說道:“怎會如此嚴重?”


    江明冷哼一聲:“換作是你,生長了幾百年,機緣巧合下產生了靈性,卻被人一泡尿給澆沒了,你會怎麽樣?別告訴你會說自己活該。”


    “我……我……”賀肖語塞,換在這個角度,他確實是無法忍受,不要說由凡木產生靈智了,即使有人要廢除他的武功,他都會奮力一搏,求個痛快。


    文士神色凝重地抱拳說道:“賀肖隻是一名粗漢,不知此事的重要,還望江天師不要見怪。我家公子昨夜多喝了兩杯,想來是憋不住才會做出這等事來。事已至此,江天師可有良方?隻要能救我家公子,再大的代價我們也願意出。”


    聽到他如此說,江明的臉色才漸漸好轉,見了周掌櫃和賀肖一眼,他淡淡地說道:“此事,有些麻煩。不知閣下在賀家是什麽身份,進來與我單獨一談吧。”


    文士立即說道:“在下賀銘,是賀家旁係族人,因為自幼受到賀家家主的重視,如今負責同州以東的商路,這一迴首次前往吳州,就是為了打通商道。江天師有什麽事盡管吩咐,隻要不是太過為難,我都可以做主答應下來。”


    江明輕輕點了點頭,轉身進了房間,賀銘迴頭與賀肖耳語幾句,他也進了屋子,來到江明身後。


    江明正背著手,站在窗前看著外麵的景色,似乎感應到了賀銘,說道:“賀先生想來明白,精怪不容於世。一些修道之人不論精怪是否做惡,一旦見到就會清除。你可知道其中的原因?”


    賀銘聞言一怔,心裏急速地思索起來,片刻後才斟酌地說道:“難道是為了防患於未然?”


    江明嘴角牽起一絲冷笑,淡淡說道:“賀先生分掌一州商路,顯然是見多識廣之人,我不信你沒有絲毫猜測。”


    賀銘臉上露出一絲尷尬之色,說道:“在下確實聽說過。這些精怪基本都有很大的價值,對於一些天師來說,比金銀更重要。”


    江明霍然轉身,定定地看著他,說道:“賀先生已經知道了桂靈的存在,如果救醒你家公子,你對這桂靈可有想法?”


    “這……”賀銘猶豫起來,要說沒想法那是騙人的,這等物品在凡世已經能列出珍寶一類,如果能夠得到,無論是販賣還是留下珍藏,都是一件極好的事情。


    但關鍵在於,他不明白江明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觀察江明的表情,卻發現這名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少年,竟然十分難纏,臉上一副輕淡的模樣,根本沒有露出任何端倪。


    到了這個時候,他哪裏還不明白,自己的態度很重要,如果答複不能合了江明的心意,可能就有禍事了,說不定會殃及自家公子。


    賀銘心裏斟酌半天,結合江明出現後的表現,以及他的語氣,最終咬牙說道:“桂靈既然是天生靈物,自是受到上天眷顧,在下一介凡人,哪敢亂打主意?能將我家少爺救迴來,就已經心滿意足了,絕不敢有任何其他奢望。”


    “是麽?”江明淡淡一笑,賀銘的話有幾分真心,他能猜測出來,但事情到了這種程度,他又不能坐視不理,想到這裏,他心裏暗歎,在上卻不動聲色地說道,“不瞞你說,我拿這株桂樹有些用處,但此樹高大,想要理清首尾不是簡單的事,奈何我又有要事在身,我怕我前腳離開,後腳就有人得到消息前來滅殺,到頭來我一點好處都得不到。”


    賀銘立即說道:“我賀銘發誓,絕不將桂靈之事透露半分,若有半分違逆,必遭橫禍,生生世世受到奴役,不得翻身。”


    這個誓言算是有點重了,江明暗暗點了點頭,但神色間仍然沒有好轉,說道:“賀銘先生的話,在下自然是能相信的。隻是你那位同伴似乎不是個安分的人。”


    賀銘一聽,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苦笑道:“賀肖其實人不壞,隻是性情暴躁了一些……”


    江明打斷了他的話,問道:“你覺得有什麽辦法能讓他保守秘密?難道要我滅口?”


    賀銘神色頓時大變,搖頭陪笑道:“不不不,江天師不用做到如此程度。此中厲害,我定會與賀肖說得清清楚楚。您稍等,我立即就將他叫來。”


    賀銘抬起頭來,看著江明仍然一副淡然的模樣,但也沒有阻止他的意思,於是立刻外出,把賀肖叫到屋子裏,小聲地把厲害關係說得清楚。


    賀肖的神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看著江明的眼神,也變得有幾分不自然。


    江明淡淡說道:“我知道你有幾分武藝,是不是在想,能不能輕易將我拿下?”


    賀肖後背冒出一層細汗,苦笑道:“我確實這麽想了,但以江天師的身份,想要對付我一名小小武者,恐怕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這個念頭一動我也隻能打消了。”


    說到這裏,他倒是放開了,霍出去似地問道:“不知江天師要如何才能信得過在下?”


    江明淡淡說道:“聽說你也是同州賀家的旁支?其實很簡單,如果這株桂樹什麽時候不翼而飛,我自會記在你們頭上。隻要你們能夠把身後的所有家人全部帶走,讓我查不到半點痕跡,你們就可以嚐試打這株桂樹的主意。”


    賀銘和賀肖神色大變,連連搖頭道:“不敢,不敢,絕不敢有半分邪念。”


    賀肖甚至說道:“賀某是粗人,在這裏許諾江天師,此事從此以後再不告訴任何人,即使父母、發妻和子女,也絕不透露半個字。”


    賀銘也說道:“在下也一樣,絕不透露半個字。”


    江明的神色這才好轉起來,問道:“商隊那些人,有沒有人已經知情?”


    賀銘連連搖頭:“沒人知情。剛才吩咐他們辦事的時候,我害怕引起慌亂,並沒有說明情況。”


    江明這才滿意地說道:“如此甚好,記得你二人的許諾。等明日你家公子醒來,記好此事不要告訴於他。”


    “是,絕不告訴七公子。”賀銘與賀肖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說道。賀銘更是說道:“我們會編一套說辭,說公子在路上衝撞了路煞,到了客棧才發作,幸得江天師相救才保住性命。”


    江明露出滿意之色。這時,賀肖才突然反應過來,吃驚地說道:“江天師,您是說我家七公子明日能醒來?”


    江明淡淡地點頭:“我與桂靈已經溝通過了,我再為他施法一番,明日就能蘇醒過來。你二人出去吧,不要打擾我。”


    賀銘和賀肖驚喜地退出客房,片刻後驚喜褪去,二人又相視苦笑起來。


    鄰近的客房裏,賀肖小心翼翼地問道:“銘先生,那江天師對桂樹如此著緊,此物當真是無價之寶?”


    賀銘一聽,神色立即冷了下來,厲聲道:“老肖,你不要動歪念頭。不要看江天師年紀輕輕,以他的能耐要輕易滅殺我等,是輕而易舉之事。你自己不想活,別牽連到我和身後的家人。”


    賀肖苦笑道:“我沒有動歪心思,隻是好奇,想知道罷了。”


    賀銘沉聲說道:“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反而容易出事。你就不怕知道後,會忍不住誘惑幹出蠢事?”


    賀肖臉上冷汗都冒了出來,他不是剛剛出道的年輕人,他在外行走的時間已經多達二十幾年,堪稱閱曆豐富,那種因為知道得太多而丟了性命的事,見過好幾樁。他連連擺手道:“我知道了,以後關於這桂樹的事,我絕不再多問一句。他娘的,這趟真倒黴,怎會遇到這種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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