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輛很快就停在了一家紡織廠附近的派出所。


    李誌軍介紹說:“兩個多月前,這裏接到報案,廠裏一名叫楊莉莉的女工失蹤。據報案人描述,楊莉莉,女,20周歲,身高155厘米,體型偏胖,失蹤前穿一件黃色短袖上衣與黑色褲子……所有特征均已死者吻合!”


    他們到時,派出所早已備好了報案人填寫的卷宗以及第二天的出警記錄。


    從卷宗上看,報案人隻是死者的工友,並非其直係血親。很難想象一個工友會在死者失聯不足十二小時就到派出所報案,這其中難道有什麽是警察不知道的事兒?


    李誌軍撥通了報案人的電話,通知她到法醫鑒定中心認屍。通過報案人的口述和派出所的出警記錄還原了死者失蹤前的一係列情況。楊莉莉曾經的舍友周芳終於進入了警察的視線,這人究竟是什麽情況,她與楊莉莉的遭遇是否相同?隻有清楚了這個,才能弄清犯罪嫌疑人的作案動機。


    迴到警隊,陳珈輕輕地扯了扯吳修衣角,“謝謝。”


    “你很聰明,但和你打交道的人更聰明,時刻記住自己在哪兒。”聽到吳修這番勸誡,陳珈忍不住說,“我不是還有你嗎?”


    沒來警隊之前,陳珈隻不過是個生活簡單的學生。來了警隊之後,她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膽之中,直到吳修出現,這人對她的照顧和保護讓她時刻緊張的神經終於得到放鬆,整個人的狀態又迴到了學生時的簡單。


    吳修暗歎一聲,小丫頭把他當救世主了。可惜事實很殘酷,她長大一點兒就會發現,真正的救世主隻有自己,其他人不過是生命中的過客而已。


    之後兩天,吳修一直待在解剖室。法醫不但要將屍體剖開,還得負責盡量還原。聽聞楊莉莉的父母正朝雲州趕來,他每日都會花點兒時間在屍體上,盡量讓被切割成幾段的屍首看起來沒有那種猙獰。


    跟著他的陳珈一時無事可幹,整日閑適的躲在一旁看書,看到入迷時,全然忘了身在何處。


    陳珈對屍體這種處之泰然的模樣,引發了吳修的好奇,他問:“待在這兒真的不怕?晚上會做惡夢嗎?”


    “怕,怎麽會不怕。為了不被這些東西給嚇到,我特地去看了很多令人不舒服的照片,看得多了,慢慢也就習慣了。”


    吳修揚眉一笑,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陳珈這種敢於直麵恐懼的態度還真適合幹警察。


    “看你很閑的樣子,對這個案子不好奇?”


    “不是有警察去查了嗎?”


    “你呢?沒有一點兒好奇心?不好奇死者為什麽會被拋屍荒野?不好奇什麽人殺了死者?”


    陳珈搖搖頭,她很自私,對和她關係不大的事情從不好奇。當日陳思源自殺,她連伸頭朝軌道看一眼都懶得,更何況一個陌生的楊莉莉。


    “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逝了,你能無動於衷?”


    “我3號來到刑警隊,今天11號,短短八天,看過四具屍體。哪具死前不是鮮活的生命?王強是他們中年紀最大的,他才幾歲?三十二,正是娶妻生子開始全新人生的時候。相比這個死者,我更關心王強的案子,甚至是月牙湖的案子。”


    “生命不分貴賤,死者也一樣,任何案子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王強的案子一直由白嘉祥親自負責,這才會讓李誌軍負責楊莉莉的案子。作為警察,你不能在工作中摻雜個人感情,平等對待每一個案子,這是警察最基本的職業操守。”


    吳修對案子的態度引發了陳珈的好奇,她一直懷疑吳修並不是真正的法醫,聽這人主動提起案子,她問:“你對這個案子感興趣,要不我們私下去查一查?”


    “提議不錯,你能行嗎?不如先說說你對這起案件的看法,若你能鎖定犯罪嫌疑人,我不介意私下帶你一起去查案。”


    吳修閑得慌,本以為到了雲州就能和白嘉祥產生交集,怎料出了青溪這檔子事,後者不得不雲州青溪兩地跑,很少迴到隊裏。見不到白嘉祥,又多了陳珈這條尾巴,他隻好以靜製動,耐心等待著中秋節到來。


    在此期間,他非常想知道陳珈有多少潛力可以挖掘。就前期的表現來看,陳珈可謂非常的出色,膽大,心細,觀察力和記憶力一流。對於一個沒受過任何培訓的普通人而言,她無懼屍體,直麵恐懼的態度實在令人驚訝。


    吳修忍不住想知道,除了這些,陳珈的邏輯思維能力和推理能力又如何。


    聽到能和吳修私下查案,陳珈甜甜地笑了,她喜歡坐在自行車後陪著他慢吞吞地在大街小巷亂逛。吳修敲敲桌子示意她不要出神,“楊莉莉的案子你一直都參與,有一點你可能還不知道,周芳失蹤一案和楊莉莉的案子並案了。”


    “警察根據報案人的供述徹查了周芳,從她老家得來消息,她父母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周芳兄弟姊妹眾多,她隻是在外打工的其中之一,她父母一直以為她還在廠裏好好工作,完全不知她早已失蹤多時。”


    “順著楊莉莉給周芳寄衣物的線索查下去,收件地的邊遠小縣城確實有人叫周芳,一位60多歲的失明老太太,多年一直靠政府接濟生活。收到楊莉莉寄出的衣物和日用品,以為是好心人的贈與。據當地警方調查,老太太的個人信息曾被發到網上,多年來一直都有愛心人士給她寄東西……”


    “這麽說周芳確實失蹤了?更有可能已經死了,隻是屍體暫時沒有被發現?”


    吳修沒有否認,反問:“你有什麽看法?”


    陳珈凝神思索了片刻,“沒有屍體就不能判定死亡,周芳的情況隻能說生死未卜。有一點我想不明白,周芳與楊莉莉都是見網友,楊莉莉當天失蹤,周芳卻不是。如果兇手是同一個人,為什麽周芳能活著接聽楊莉莉的電話,並對其編造一個她要去外地幸福生活的假象?”


    “警察不會那麽草率就並案處理,你是不是還有什麽信息沒有告訴我?”


    吳修說,“警察並案的理由有兩條。”


    “第一、周芳和楊莉莉都曾在失蹤前與一個未登記的手機號碼有過頻繁聯係。從兩人收到的短信比對,雖然發送短信的手機號碼不同,但信息內容驚人的相似,應是同一個人用不同的身份給兩人發送信息。”


    “第二、楊莉莉失聯後,熱心的工友及時去派出所報了案。意識到警方要等二十四小時才正式受理並出警後,這位熱心工友帶上了廠裏的保安,連夜趕往寶豐村,挨家挨戶就楊莉莉當天下午的行蹤問了個遍……”


    “我知道了,”陳珈打斷吳修,道:“他們是不是懷疑熱心工友自發的尋找行為驚動了兇手,以至於讓兇手提前殺人?如果懷疑成立,周芳當時可能受到了脅迫才會接聽楊莉莉的電話?”


    陳珈用他們替代了警察,在她潛意識中,已經將自己當做了警隊的一員。


    “有關楊莉莉一案信息就那麽多,你的分析也符合邏輯,接下來請告訴我,你將如何鎖定兇手?”


    陳珈為難的捋了捋短發,她怎麽知道兇手是誰?


    據派出所的出警記錄來看,警察第二日走訪了寶豐村所有村民。一些村民確實看到過楊莉莉,進村之後,她先是問路,接著走到了楊老倌家門前,同楊老倌說了幾句後就朝村外走去。


    作為唯一一個同楊莉莉接觸過的村民,警察詢問了楊老倌。據他所說,楊莉莉是過來買酸鮓肉的,肉賣完了,她什麽都沒買到,自行離開了他家門口。


    楊老倌的話,辦案警察並不全信。考慮到報案人曾提過在楊莉莉之前也有一個女孩被約在楊老倌家門前,辦案警察提出要進屋看一看,楊老倌痛快的答應了。


    屋裏隻有楊老倌和他的獨生子楊雲。據調查,楊老倌的媳婦謊稱做生意賺錢,找人騙了楊老倌的賣地補償款後跟人跑了。兒子楊雲從小癡迷摩托車,有錢之後更是購入豪車數輛。


    楊老倌心疼他是沒媽的孩子,一直放著他胡鬧,卻不料他與別人飆車時被車甩了出去。搶救之後,下半身截癱,這輩子隻能在輪椅上生活。因為這個,警察排除了楊雲的嫌疑,把視線集中在楊老倌身上。


    經過調查,楊莉莉失蹤當晚楊老倌並未在家。他在同村的一個老頭家中喝酒瞎聊,直至紡織廠的人找上門了,才匆匆迴家開門。


    楊老倌的嫌疑也被排除了,楊莉莉失蹤被害一案因找不到犯罪嫌疑人和犯罪動機暫時陷入了擱置狀態。


    寶豐村,楊老倌酸鮓肉家。


    這是失蹤者周芳與死者楊莉莉之間除了網絡聊天之外唯一的共同點,排除了楊老倌家,就隻剩下網絡聊天這一個共同點。陳珈問:“不管周芳還是楊莉莉都和兇手聊過天,他們沒有查過聊天記錄?”


    吳修道:“兇手非常聰明,有一定反偵察意識。”


    “首先,在智能手機可以輕鬆聊天的時代,他把目光鎖定在兩個沒有智能手機,依舊靠網吧上網的女工身上。因為他知道網吧的電腦在每一個客戶登陸之前都會自動清除前一位客戶留下的信息,警察在網吧電腦上找不到任何有用信息。”


    “其次,他隻用非實名登記的手機給兩名受害者發送日常問候和網絡抄來的段子,除了寶豐村楊老倌酸鮓肉家是明確地址外,其餘信息不具備偵查價值。”


    吳修這麽一說,陳珈就明白但凡她想到的線索辦案警察都已經查過。她沮喪的問:“這條線也斷了,那還怎麽查。人海茫茫,我怎麽知道兇手是誰?”


    “那麽點兒困難就放棄了,你可知破獲一個有組織犯罪集團要花費多少心思和精力?隊裏的六樓你去過嗎?有組織犯罪偵查中心在那。對於普通刑警而言,隻要抓住兇手就算了結了一個案子。可在六樓,抓兇手隻是一件大案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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