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狗曾經問過黃老破鞋:“馮二子究竟那時候有沒有精神病?”


    “有啊,肯定有啊!哎,也真難為周萌那麽好的姑娘了,那麽好的姑娘,就這麽死心塌地地跟著這麽個精神病,腦子真是被驢踢了。”


    “馮二子那時候不是挺好的嗎?長得又帥,又有才。”


    “再有才還能有我有才?再說!有才有個鳥用?馮二子不但有精神病還窮得叮當亂響。我跟我女兒都說了:以後要嫁人就嫁煤老板,而且,要嫁就嫁山西的,山東的都不要!”


    “你女兒今年多大?”


    “十四。”


    “漂亮嗎?”


    “那還用問?”黃老破鞋挺牛逼地吐了口煙:“非常漂亮,長得和我一樣。”


    二狗沒再敢接話茬兒。


    黃老破鞋可能也覺得話說得有點兒過,趕緊轉移話題:“現在想想,那年最牛逼的人物真的不是我李老哥,也不是東霸天,更不是劉海柱,還得說是人家馮二子。”


    的確,精神病人可能比野人、渾人更恐怖。


    且說馮二子,自從把王羅鍋弄得半死了以後,臉上成天掛著他那標簽式的詭異微笑。尤其是過了好幾天警察還沒找上門來,馮二子更是得意。


    周萌也覺得馮二子越來越不正常,但是還沒發現具體是哪兒不正常。


    周萌問:“你的傷都好得差不多了,啥時候再去廠子裏上班啊?”


    “嗯,再等等,再等等,反正現在廠子裏給我假。”


    “那咱們倆什麽時候結婚啊?”


    馮二子說:“我還有件事要辦,辦完咱們倆就結婚。”


    “什麽事啊,怎麽連我都不告訴?”周萌嘟著嘴問。


    “嗯,反正,是挺重要的一件事。”


    “究竟是啥事啊?你天天在外麵跑,你看都曬成什麽樣了。”


    “現在曬得黑點兒,那到了冬天,就變白了。”


    “和我有關嗎?”


    “沒關。”


    “那我不問了。”周萌氣鼓鼓地走了。


    馮二子也不攔,等周萌走遠以後,他就又拿出他那紮槍來開始練。李老棍子等人惦記馮二子,其實馮二子更惦記他們,而且,不是一天兩天的了。馮二子這些天沒動手,還是在搞調研。據說,馮二子有個小本,裏麵密密麻麻地記著西郊那群混子多數人的家庭地址。隻要哪天真的動手了,那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


    他可不像是李老棍子那樣說幹就幹,他是一定要等到最好的機會再幹。據說那段時間馮二子曾經在街上見到李老棍子和其他團夥成員好幾次,但是馮二子每次都沒動手,都是躲到了角落裏,等他們都過去了再尾隨上去,看他們究竟去哪兒。


    對於馮二子來說,幹掉王羅鍋那是為周萌雪恥,幹掉李老棍子等人是為了給哥哥東霸天報仇和給自己雪恥。馮二子現在也在躊躇,是自己一個人去把西郊的混子都給幹掉,還是帶上自己的兩個朋友。如果自己一個人行,那麽肯定就自己一個人解決,不連累這些兄弟們。如果自己實在搞不定,那麽再找兄弟們幫忙。


    據說,那幾天馮二子在設計路線。為啥要設計路線呢?因為在馮二子心中,他的仇人是排著號的。按順序依次是:1.房二?2.李老棍子?3.李主播。他準備在一日之間把這些人用逐個擊破的方式全拿下,否則打草驚蛇,就不好辦了。再說馮二子想的很可能是要殺人,而不是要捅誰幾槍那麽簡單。要是自己不能在一日之間把這些事幹完,那麽殺了人被公安局抓到怎麽辦?這個問題馮二子不得不考慮。所以,馮二子也在認真研究線路。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和手頭掌握了充足信息的馮二子相比,李老棍子手頭能掌握的信息實在是太少了,可能其原因是李老棍子自始至終也沒把馮二子真正放在眼裏。而且李老棍子是個愛上虎山去打虎的人,因為他知道這樣才能讓對手嚇得肝膽俱裂,徹底服了他。所以,從張浩然的病房裏出來以後,李老棍子迴去就又召集了一群人,像半年以前一樣,再一次猛農過江了。去的地方不是別處,又是馮二子廠子門口。


    這次過江對於李老棍子來說,和半年前真是大大的不同。半年前的李老棍子,對市區根本沒有任何了解,市區的混子對他也基本無任何了解,他純粹地憑著一腔熱血去幹。但今天,李老棍子在市區裏已經有了相當的威名,而且,也摸清了市區的情況。


    但即使李老棍子已經有了一定的江湖地位,可其行事作風和以往根本沒有任何不同,依舊還是莽撞。


    自從那次跟熟人借了個三輪車以後,李老棍子等人把這個當成了重要的交通工具,跟人家長期借了。因為現在李老棍子等人還是很窮,不能保證每人一輛自行車,現在有了這三輪車,那麽好了,可以很多人一起搭乘。總比以前十來雙黃膠鞋一起踢踏著過江強得多。


    這天晚上下班時間,這輛帶著血的三輪車就停在了馮二子的廠子門口。李老棍子等人就像是半年前一樣,站在馮二子的廠子門口死等馮二子。可等來等去,卻沒有等到馮二子,這讓李老棍子等人十分懊惱。


    等到確定馮二子沒來上班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多了。


    李老棍子放話了:“都給我找馮二子!找不到誰也別迴家!都散,都散,都給我找去。”


    然後李老棍子還指著黃中華說:“對,還有你,你蹬著這三輪車走,繼續去馮二子家收破爛去,你看看他是不是在家。”


    黃中華一臉苦相:“我和馮二子照過好幾次麵,互相都認識,我咋去他家收破爛啊?”


    李老棍子沉吟:“嗯,也對。那劉老四,你去!”


    西郊的混子中長得具備收破爛氣質的人的確太多,隨便一找就能找出一批來,這個是真不用愁。


    到了半夜,誰都沒找到馮二子,都迴到了李老棍子這裏。


    很多人得到的消息都是一樣的:“想找馮二子實在是太容易了,因為現在的馮二子成天騎著自行車在街上溜達,雖然不知道他每天都想幹啥,但是每天隻要在市區裏多少繁華點兒的地方等著,肯定就能等來馮二子。”


    李老棍子說:“行,那咱們明天就去轉盤街那兒等著!馮二子要是想上街,肯定得路過那裏。”


    第二天是禮拜天,一大清早,李老棍子等人就去了轉盤街。所謂轉盤街就是在一個十字路口中間有一個大轉盤,馮二子要想從東邊進市區,肯定要從這條路走。


    李老棍子等一群農民打扮的人蹬著個三輪車,地上再放幾把鎬,守在轉盤街周圍實在是太惹人注目,路人紛紛側目這些身形彪悍長著一臉橫肉的混子。


    李老棍子等人根本不在意,七八個人仨一群倆一夥的,沐浴在清晨的陽光底下,卷著旱煙抽,顯得格外愜意。


    他們萬萬沒想到原來馮二子每天上街也是找他們。他們這一群人的目標太大,圍在轉盤街周圍簡直像是會議時在主席台上就坐,而自己一個人騎著自行車上街的馮二子,則像是大會的普通聽眾。禮拜日清晨街上人來人往的那麽多人,誰能在主席台上注意到台下的觀眾?


    馮二子遠遠地看見轉盤那裏有一群奇形怪狀的人,就放緩了車速。再仔細看看:沒錯,這群人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西郊混子們。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本來還想逐個擊破呢,現在可好,他們自己聚在了一起,等著自己一鍋燴了!


    馮二子又遠遠地看了兩分鍾,發現他們似乎暫時沒有走的意思。其實西郊的混子們還帶了幾把鎬,隻不過都放在了大轉盤的花池子裏,馮二子並沒有看到。馮二子覺得他們是赤手空拳來逛街的,這樣的大好時機,怎能錯過?馮二子掉轉自行車的車頭一通猛蹬,路過張一零家、楊帆家時還把這倆人一起叫上。


    “二子,啥事啊,這麽急?”楊帆問。


    “碰上仇人了,要不是他們把我哥手打壞了,我哥肯定不能死。”


    “那肯定得找他們報仇啊!”楊帆說。


    “其實這事說不定就會搞大了,其實我不想找你們,怕連累你們。不過,這也是最後一次麻煩你們了。”


    “咱們是兄弟,別說這些客套話。”


    的確,混子們普遍要求講義氣,詩人則更感性,更講義氣。


    三個人迴馮二子家取了紮槍,出門時,正好看見大腹便便的陳白鴿。


    “二哥,你們幹啥去?”


    “我們去鍛煉鍛煉身體。”


    “不對,你眼神不對!”陳白鴿抓住了馮二子的車把。


    “沒啥不對的,白鴿你別攔著我們啊。”


    “鍛煉身體有這麽急嗎?咱們聊一會兒再走。”


    “我們約了人,真的,你別攔我們。”馮二子急了。


    “約人打架吧?”陳白鴿都快哭了,她從小見東霸天、她哥哥等人打架見得太多了,光看馮二子他們三個人的氣場,就知道他們一定是要出去跟人家打架。


    “不是,真不是。”馮二子開始掰陳白鴿的手指了。


    今天的機會實在不能錯過,那些跟自己哥哥在橋上決戰的西郊混子居然全湊到了一起,而且還看似手無寸鐵,這樣的好機會稍縱即逝,怎能錯過?


    沒等馮二子太用力掰,陳白鴿自己就鬆了手,眼淚流了下來:“二哥,你當心點兒。”


    “你放心吧!”馮二子蹬上車子就走了。


    陳白鴿還站在原地發呆,靜靜地落淚。


    “白鴿,對不起啊!”馮二子騎著自行車迴過頭喊了一句。


    陳白鴿勉強笑笑,擦了擦眼淚,轉身走了。


    馮二子等人蹬著自行車到了轉盤時,看見李老棍子等人還繼續在那兒曬太陽。可能是因為天氣太好,這些西郊的混子們已經都昏昏欲睡了。


    馮二子是講究戰術的,他不但帶了紮槍,而且還背了一軍挎磚頭。


    “看見了沒,前麵眼睛上裹著紗布的那個,就是他們中間領頭的,咱們先紮他!”馮二子說完,下了自行車,遞給了張一零和楊帆每人一塊磚頭。


    西郊這群混子的眼睛都夠瘸的,馮二子他們已經離他們隻有十五六米的時候,他們還都沒看見馮二子,還在抽著煙曬著太陽。


    混子們忽然看見前方有個曬得黑黝黝的小夥子正高速朝他們跑過來,並且大喊了一句:“給我紮!”然後幾塊磚頭幾乎同時飛來。


    西郊的混子們幾乎同時都條件反射地站了起來,各個都手足無措。隻有李老棍子還算鎮定,迴手就從轉盤的花池子裏提出了一把鎬頭。


    此時,馮二子等三人卻已經殺到他們麵前,而且,這三個手持紮槍的人幾乎是站成一排,同時向李老棍子紮了過去。


    李老棍子側身躲開了馮二子的第一槍,又用鎬把隔開了第二槍,但是卻沒能躲開楊帆紮出的第三槍。這一槍重重地紮在了李老棍子的胳膊上。常人胳膊挨了這麽一下,早該鬆開拿著鎬把的手了。可是李老棍子真不是一般人,隻見劇痛的李老棍子一咬牙,一鎬把掄到了馮二子的肩膀上。李老棍子的鎬是尖鎬,這一鎬足足刨進了馮二子肩膀至少10厘米。


    馮二子耐痛能力也是極強,迴手又是一槍,紮在了李老棍子的大腿上。李老棍子自己知道可能就要死在這兒了,既然要死了,那就拉一個墊背的。此時李老棍子根本就不在意別人的紮槍是否紮到了他,隻想盯著馮二子一個人幹,幹死拉雞巴倒。他又是一鎬,刨在了馮二子的天靈蓋上,要不是馮二子舉起紮槍擋了擋,恐怕這一鎬就直接刨死了馮二子。但即使是馮二子擋了一擋,可還是被這一鎬刨得險些昏了過去。


    張一零下手遠不如馮二子和楊帆倆人黑,紮槍本來是殺人的工具,可是到了他手中,卻始終不敢朝致命的地方紮,他好不容易紮中了一槍,又是紮在李老棍子的胳膊上。李老棍子又一鎬,朝馮二子頭上刨了過去,馮二子一躲,又一紮槍紮在了李老棍子的大腿上。


    此時,西郊的混子們也緩過了神,也掄起了手中的鎬把朝馮二子等三人刨來。隻見馮二子等人不慌不忙,倒退幾步,依舊站成一排,手裏的紮槍又是齊齊地朝對方紮去!


    馮二子他們三個居然還講究陣型!李老棍子他們這些土流氓從小就以打架為樂,可是他們什麽時候見到過打架居然還排列陣型的?


    幾杆紮槍同時向前紮,簡直像是一個超級戰車!誰敢不躲?!


    這三個人雖然沒喊著類似於“一、二、三,紮!”這樣的口號,但是的確是動作極其整齊劃一。西郊的混子們齊齊地向後躲,而馮二子等三人又幾乎用同一種步速向前進,又是同時紮了出去。西郊的混子再向後躲,雖然沒人再被紮到,但是極其狼狽。


    西郊混子們畢竟實戰經驗豐富,緩過神來馬上就發現了馮二子他們這個陣型最大的弱點:隻要是從後麵襲擊他們,那他們的陣型必定大亂。


    畢竟西郊混子們有將近十個人,而馮二子他們隻有三個人。盡管馮二子他們手中的武器先進,可畢竟雙拳難敵四手。西郊混子們散開了隊形,開始從四麵八方湧上。


    隻見馮二子等人不慌不亂,馬上也換了陣型,由進攻陣型換成了防守陣型,三個人背靠背,呈鐵三角狀,依然猛紮。


    原來,人家馮二子他們三個人,在公園裏練的還真不僅僅是如何紮這麽簡單,人家還演練了無數陣法!有戰術!


    不過話說迴來,鎬頭還的確克製紮槍。因為鎬頭的長度和紮槍差不多,而且掄起來要遠比紮槍重,隻要掄鎬頭的是個力大無窮之輩,那可能手持紮槍的隻有招架之功。換了別人可能掄這鎬頭還沒什麽太好的效果,可是西郊這群混子全是農民出身,各個掄起鎬頭來都非常嫻熟。隻十幾秒鍾的時間,馮二子等人雖然沒受什麽大傷,但是顯然是招架不住了。


    隻見馮二子大喊一聲:“衝!”


    三個人肩並肩朝剛才放自行車的方向衝了過去。西郊混子雖然人多,但是畢竟圍成了一圈就散開了。馮二子等三人集中優勢兵力,從一麵迅速突圍,在突圍的過程中,馮二子和楊帆還各紮翻了一個。馮二子紮翻的正是黃中華。


    三個人突圍以後,西郊的混子從後麵追了上來,馮二子大喊一聲:“迴頭!”


    馮二子等三人忽然殺了個迴馬槍,齊齊地迴頭朝西郊混子們迎麵衝了過去。西郊的混子馬上又被衝得七零八落,四散逃跑。


    馮二子又是一聲大喊:“走!”


    三個人又是同時轉身,跑向了自行車,扶起自行車,蹬車就跑,一瞬間就消失在了大家麵前。


    馮二子他們三個哪兒是混子打架啊?這簡直是訓練有素的騎兵跟農民作戰!仨人都有比較高的文化素質,戰術素養那是相當高,李老棍子他們這群土流氓,是從日常街頭鬥毆中汲取經驗,可人家馮二子他們是從中國古代兵法戰術上汲取經驗,這效果能一樣嗎?


    由於這天是禮拜天,街上的行人格外多,都親眼目睹了這場在轉盤街的血戰。各個都對馮二子等人高超的戰術素養瞠目結舌。進入和平年代以後,有幾個人能目睹如此的血戰?


    幾夜之間,馮二子等人就被傳得神乎其神。更有甚者,還給他們三個人的組合起了個血淋淋的名字:紮槍隊!


    馮二子隻用這一架,就奠定了相當的江湖地位。他哥哥東霸天雖然厲害,可是終究還是個街頭流氓。而馮二子這個真正的精神病,簡直就是個被古代將軍靈魂附體的人物!


    試問,在那個年代,有誰敢跟這樣訓練有素的團夥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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