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這樣。那這8110要多少錢?”


    “別問了,你買不起。”大火車咯咯笑了。


    的確,在當年,諾基亞8110全市1000人裏或許有一個人有這麽一部。


    大火車說的“誰給我買一部諾基亞8110,我就嫁給誰”這句話究竟是否是戲言誰也不知道,但是,大誌卻當真了。


    大誌記得這句話,始終記得,一直到死。


    大誌總希望能在大火車麵前展示一下自己的魅力,但是據二狗所知,好像大誌在大火車麵前總是一次又一次地跌份兒。二狗知道一件事兒,這事兒二狗聽當事雙方都說過。


    應該是在1998年深秋的某一天晚上,大誌、九寶蓮燈、動力火車等四人組合去了當地民族中學附近的一家歌廳唱歌,這個歌廳在當地上百家歌廳中算是比較豪華的。


    當九寶蓮燈四人組到的時候,袁老三、趙曉波等太子黨已經到了。


    歌廳大廳裏八張桌子,那天隻坐了三桌,太子黨兩桌,九寶蓮燈等一桌。


    九寶蓮燈等人進去的時候,袁老三正在和他的“女朋友”對唱張學友的《你最珍貴》。前文提過,袁老三不但長得像張宇,而且歌唱得確實不錯,所以袁老三總帶著太子黨的人去歌廳。


    但是,還有比袁老三唱得更好的,那就是九寶蓮燈。當他聽到袁老三唱這首《你最珍貴》時,頗不服氣。九寶蓮燈自詡半個“社會人”,想唱就唱,根本就沒注意到另外兩桌坐的是有來頭的人。


    “服務員,重放一次!”九寶蓮燈說了一句。


    “好嘞!”


    袁老三剛唱完,九寶蓮燈就又開始唱了。


    (九寶蓮燈)明年這個時間,約在這個地點


    (小火車)記得帶著玫瑰,打上領帶係上思念


    (九寶蓮燈)動情時刻最美,真心的給不累


    (小火車)太多的愛怕醉,沒人疼愛再美的人也會憔悴


    九寶蓮燈唱得確實好,唱功不次於張學友,而且比張學友唱得投入、深情。當然,小火車唱得也不錯。


    (九寶蓮燈)我會送你紅色玫瑰


    (小火車)你知道我愛流淚


    (九寶蓮燈)你別拿一生眼淚相對


    (合)未來的日子有你美夢才會真一點


    (小火車)我學著在你愛裏沉醉


    (九寶蓮燈)我不撤退


    (小火車)你守護著我穿過黑夜


    (合)我願意這條情路相守相隨


    你最珍貴……


    當九寶蓮燈唱完最後一句“你最珍貴”時,一個啤酒瓶子飛了過來,夾著風聲“咣當”一聲砸在了茶幾上,砸到了九寶蓮燈桌子上。啤酒瓶子、瓜子盤全被砸翻了,把正在動情地唱歌的九寶蓮燈等人嚇了一大跳。


    “操你媽,誰啊?”九寶蓮燈抄起一個啤酒瓶子,怒吼一聲,站了起來。


    “我!”袁老三和趙曉波等七八個太子黨都站了起來。


    九寶蓮燈一看是袁老三、趙曉波等人,氣勢立馬就弱了三分。是個人就知道,這群人的父母都是市裏的領導或大款,而且,趙曉波又是趙紅兵的親侄子。


    “你剛才罵誰呢?我操你媽!”袁老三等人朝九寶蓮燈四人走了過來。


    九寶蓮燈沒說話——他不敢說話。


    麵對兇悍如大耳朵的人,九寶蓮燈敢掐磚頭子上去就砸,而麵對打架出了名的孬種——袁老三,九寶蓮燈卻不敢動手了。


    九寶蓮燈的爸爸是賣豬肉的,袁老三的爸爸是市裏的高官。


    袁老三把九寶蓮燈打殘了,頂多賠點錢了事;但如果九寶蓮燈把袁老三打殘了,那會是什麽樣的後果?


    所以,九寶蓮燈不敢動,不敢說話。


    “你唱歌唱得挺好是吧?挺牛逼是吧?”袁老三等人走到了九寶蓮燈麵前。


    “曉波,認識我吧?我是九寶蓮燈啊!”歌廳光線比較暗,九寶蓮燈認出了趙曉波。


    九寶蓮燈話還沒說完,“啪”的一個耳光落在了臉上,袁老三抽的。


    袁老三還要踹九寶蓮燈,被趙曉波拉住了。


    九寶蓮燈沒說話。


    “他是跟馬三玩兒的,我認識。你別打了,再打被張叔知道又該罵我了。”趙曉波在這個團夥裏,說話還是很管用的。


    “你他媽的以後注意點!”袁老三罵了一句想走。


    這時,誰也想不到大誌站了起來,掰開了卡簧。


    “你他媽的別走!”大誌和九寶蓮燈情同手足,看見九寶蓮燈被欺負,他坐不住了。


    大誌這個農村孩子,還不知道袁老三的背景,更不知道這背景究竟意味著什麽。


    已經準備走了的袁老三一夥,轉身又迴來了。


    “你是誰呀?”趙曉波挺不耐煩,他剛把架拉開,大誌又開始鬧事兒了。


    “操,打完我兄弟就這麽白打了?”大誌甩了甩鄭伊健式的長發。


    “那你還想怎麽著?”


    趙曉波是真不耐煩,他是看在張嶽、馬三的麵子上給了九寶蓮燈麵子,但他是真不認識大誌是誰。看大誌這麽不懂事兒,趙曉波也上火了。


    “操!打人就這麽白打了?”大誌氣勢洶洶,說話還不幹不淨。


    大誌這句話說完,包括趙曉波在內的七八個太子黨全撲上來削他了。


    趙曉波抓住了大誌攥著卡簧的手,袁老三等人抓住大誌的長發,朝著他的臉和身上狠踢。


    歌廳空間比較小,坐在沙發最裏麵的大誌被四五個人抓著打,毫無還手的餘地。拉架的動力大小火車也挨了不少拳腳。桌子、沙發全翻了,大誌倒在了地上。


    九寶蓮燈撲在大誌身上,為大誌擋了不少拳腳和啤酒瓶子。雨點般的拳腳和啤酒瓶子讓大誌和九寶蓮燈根本就沒有抬頭的機會。


    每一秒,大誌和九寶蓮燈都是那麽的難熬,他們不知道太子黨的拳腳何時才能結束。


    終於,暴風雨般的拳腳停了。


    大誌那飄飄長發被抓得亂如鳥巢,鼻子嘴角都在淌血,坐在沙發的角落裏,“唿”“唿”地喘著粗氣。九寶蓮燈抱著大誌的雙手,全是皮鞋的印子。


    “以後別他媽的跟我們裝!”袁老三說完這一句,走了。


    據說被打以後九寶蓮燈和大誌當時有如下對話。


    “咱們去找三哥去。讓三哥找人,收拾他們!”大誌說。


    “三哥?別開玩笑了。就算是張嶽,也未必敢把他們這群人怎麽樣,頂多也就是跟他們要點錢。”


    “為什麽?”


    “他們的家裏都有實力,動了他們,那離死就不遠了。張嶽的確是社會大哥,是老板。但是人家的父母是市裏的領導,誰厲害?”


    “那打咱們就白打了?”


    “白打了。就算三哥把張嶽找出來給咱們說話,那趙曉波也能找紅兵大哥跟張嶽說話。紅兵大哥和張嶽的關係,你也不是不知道。”


    此事過後,大誌算是明白了。城裏的流氓再牛逼,也牛逼不過太子黨。


    大誌這輩子當太子黨是沒戲了,所以還是當個最大的流氓吧。當上最大的流氓,就能給大火車買諾基亞8110了。


    在電視上、電影上,二狗總能看見帥氣的千金公子給自己的漂亮女友送上一束嬌豔的玫瑰,打動了漂亮女友的心。


    但是二狗從來就沒看見過電視上出現窮人的玫瑰。


    誰說愛情隻屬於帥哥美女?誰說愛情隻屬於貴族?


    窮人,一樣有玫瑰,一樣有愛情,而且,來得更真摯、更踏實、更堅定。


    大誌早已有了奮鬥目標:張嶽。


    大誌近期還有了更具體的一個奮鬥目標:諾基亞8110。


    諾基亞8110,是大誌這個窮人為大火車準備的一束奢侈的玫瑰。


    二十五、裝逼犯不可戰勝


    但在當時,諾基亞8110對於大誌來說還是個夢想。直到有一天,大誌發現賺錢是那麽的容易。


    那天是趙紅兵結婚的前一天。


    且說當地有個風俗習慣,就是在結婚的前一天宴請最好的朋友、哥們兒,大吃大喝一頓以後再豪賭一把。連派出所都知道哪個“社會人”結婚了,去抓賭肯定有收獲。


    趙紅兵結婚更不能例外,在趙紅兵結婚的前一夜,當地江湖中有頭有臉的人基本上到齊了。這些人不但包括張嶽、費四這樣多年的兄弟,還包括李老棍子、三虎子這樣曾經的仇人,當然了,還有本文中沒有提到過的一些小號的社會大哥,總共大約有70~80人。


    可能有人會質疑:為什麽你孔二狗寫的江湖大哥就那麽幾個?一個接近百萬人口的城市怎麽可能就這麽幾個團夥?


    二狗的迴答是:當地的混子團夥數不勝數,但是既有經濟能力而且手頭又硬的團夥,的確就這麽幾個。


    這次婚前的聚餐本來平淡無奇,江湖中人嘯聚一堂,其樂融融。但是二狗聽說這次酒局散後的賭局,卻是經典中的經典。


    據說那天酒局未散時,就有人建議:“四爺,安排個局唄!”


    四爺是在說費四。古有薛仁貴三箭定天山,今有費四倆耳光定南山。自從南山之戰過後,四爺已經不再僅僅是趙紅兵、張嶽等人內部對費四的昵稱,而是成了所有江湖中人對費四的共有稱謂。費四那次忒露臉了,一向在當地橫行霸道以陰險歹毒著稱的李四才被人稱為四哥,而費四卻被稱為四爺,可見費四南山一戰過後,名聲的確大震。社會人都知道這費瘸子的膽略實非常人所能及,不愧是當年和趙紅兵、張嶽、李四一起出來混社會的。


    話說迴來,開賭局這生意看似簡單:隻要把人找來讓他們對賭,然後自己抽水錢。其實很不簡單:一是必須罩得住,得讓贏錢的把錢拿走,得讓輸錢的人把錢拿出來;二是不能讓賭徒在自己的場子裏打起來;三是防備警察抄場子,防備亡命徒搶場子。


    所以說,賭局這東西不是誰都能開的,但毫無疑問費四有這本事,罩得住。朋友們也都給麵子,費四組織的局大家都愛去。


    “行啊,散了席咱們就去我那兒玩兒兩把吧!今天紅兵結婚你們都打了禮,去玩兒吧。今天我一分水錢不抽。”費四的賭場每隔十天八天地就換個地方,據說這次換到了一個接近200平米的複式住宅裏。


    “現在就散了吧,咱們都過去!”


    至少四十多人去了費四的場子,從不賭博的張嶽、孫大偉等人也被拉了過去。在這四十多人中,屬於趙紅兵、張嶽等人團夥的約十來個,其他人都是一些別的團夥的。


    據說當天費四擺了四張台子,隻能有十幾個人玩兒,其他人在旁邊幹瞪眼。在旁邊飛蒼蠅總是不過癮,所以,大家建議玩兒點新的。


    “四爺,你不是也開球盤嗎?今天不是有球嗎?咱們賭場球吧!”


    1998年,賭球剛剛傳入當地。


    1998年世界杯時,當地的賭徒剛剛知道足球也可以賭。那時候的賭球還極不規範,不像現在,隨便拿個皇冠的網址就可以賭外圍,盤口隨時變化,賠率也隨時變化。


    1998年時,當地的賭徒賭球還都是以用手機打電話的方式下注,賠率相當的低,且保持不變。那時候賭亞洲盤也就是讓球盤,經常上盤80,下盤80。也就是說,下一萬塊,輸了全輸,贏了卻隻有8000塊,上下盤水位加起來才160,不像現在賠付率這麽高。現在五大聯賽的比賽c網的外圍上下盤加在一起有192,深盤還能開到193或者194,在1998年,那是不可能的。


    但即使賠率是如此的低,當地的賭徒對賭球還是趨之若鶩。畢竟,這東西是新東西,以前沒玩兒過。


    “嗯,今天有場比賽,一會兒就開始了。甲b聯賽,遼寧隊對成都隊。”費四說。


    當地的江湖中人文化程度普遍比較低,根本不懂歐洲足球,他們隻認識一些甲a、甲b的隊伍,所以那時候賭甲a和甲b的比較多。


    費四當時也開球盤,他那時贏利的方式主要有兩種。一是對縫球:比如甲買了a隊1萬塊,80的水,那麽他贏就贏8000塊;而乙買了a隊的對手b隊1萬塊,也是80的水。甲和乙都把球報到費四這裏來,費四上下一對縫,不管誰贏,費四肯定能賺2000塊。當然了這事兒放在現在是不可能的,早沒人電話報球了。二是賺水錢:當多數人投注傾向於某一隊時,費四就把多餘的這一部分報給省城的莊家,能賺取一些水錢。水錢雖然比對縫球賺的錢少很多,但是畢竟也是錢。


    費四當時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球盤,收入還真不少,每逢周六日經常賺個五萬六萬的。


    “盤口怎麽開啊?”


    “我剛才電話問過了,成都隊讓遼寧隊半球,上下盤都是83的水。”讓半球的意思是成都隊必須要贏了遼寧隊才算贏,而遼寧隊打平或者贏球都可以贏錢。


    “啥?成都隊讓遼寧隊半球?成都都快降級的隊了能贏遼寧隊?扯淡!”


    曾經十連冠的遼寧隊是隨著東北的經濟一起沒落的,1998年時已經降入了甲b。但是那年遼寧隊在甲b踢得相當不錯,連續勝利,已經衝擊甲a成功,而那天它的對手卻是瀕臨降級且多次被遼寧隊橫掃的成都五牛。


    隻要是個神智清楚的人都會認為:成都五牛拚盡全力最多能踢平遼寧隊,而隻要平他就可以贏錢了。


    1998年時,甲b聯賽不像是世界杯或者歐洲聯賽,由國外或者澳門的操盤手開盤,而是“土莊”開盤。“土莊”就是咱們國內的莊家,這些莊家的水平肯定遠不如國外的操盤手,但他們開出的盤很“鬼”,經常開一些莫名其妙的“鬼盤”,誘人上鉤。


    “我下兩萬遼寧隊!”


    “我下一萬遼寧隊!”


    大家都選擇了下遼寧隊,短短時間,費四的桌子上多了十幾萬塊錢。


    “等一下,先別下了,我打個電話!”費四說。


    遼寧隊太熱,費四根本沒法對縫了。他打電話是怕在莊家那裏遼寧隊也太熱,不接受他的投注,這在1998年是常有的事兒。


    “遼寧隊現在還受注嗎?”費四問省城的上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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