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槍響,正在陪床的李四聽得清清楚楚。普通老百姓聽到這一聲槍響,或許會認為是雙響之類的,但曾上過前線的李四聽到這低沉的“轟”的一聲,一下就聽出了這絕對是槍響。李四拿起小北京留下的五連發獵槍就走出了病房,開始向二樓跑去,他知道,小紀可能出事了。


    “上三樓,趙紅兵肯定在這兒住院!”老五帶著兄弟就衝上了三樓。


    李四剛跑到三樓,就聽到了幾個人急匆匆上樓的腳步聲。他心裏清楚得很:就是這幾個人了。他們是要找趙紅兵,現在帶趙紅兵跑肯定是來不及了,而且也沒地方跑,隻能和他們硬拚了,先下手為強。


    出乎李四意料的是,這些人根本就沒上趙紅兵所在的四樓,而是到了三樓的護士值班室,問三樓有沒有叫趙紅兵的病人。


    李四看見他們去了三樓值班室,決定不去追,留在三樓的樓梯口。這個地方不但有牆做掩體,而且還有逃生的路,可攻、可守、可逃,他們幾人想上四樓,必經此樓梯。


    果然,一分鍾後,這幾個人從三樓的值班室出來了,朝三樓的樓梯口走來。“趙紅兵肯定在四樓了。”他們中間有人說。


    看來,這群連野兔子都打不到的土流氓不得不和這位身經百戰的退伍解放軍戰士比比槍法了。


    李四通過腳步聲來判斷他們與樓梯口的距離,當他們走到離三樓的樓梯口15米左右時,李四端起槍探出了頭。他知道,獵槍這個東西畢竟不是軍隊裏的步槍,超過20米,槍法再好也很難打得準,五連發的有效精準射程就在20米之內。畢竟李四隻是想傷人,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去主動殺人,他可不想因為失去準頭失手把人打死。


    “轟!”李四的五連發在老五等人猝不及防時驟然打響。


    這一槍打在了老五身邊那個拿著沙噴子的兄弟的腿上,被槍擊中那位驚得把手中的沙噴子都給扔了。在15米左右的距離,李四可以拿五連發指哪兒打哪兒。


    “操,中埋伏了!”老五一聲驚叫,拖起受傷倒地的兄弟就進了右手邊的一個病房。後來知道,這個病房裏隻住著一個老頭。李四後來開玩笑說,老五這句“中埋伏了”讓他想到了《烏龍山剿匪記》,令他真動了剿匪的念頭。


    李四雙手持槍,低著身子迅速向剛才老五等人躲進去的病房衝去。


    倚到病房門口,他開始冷靜地聽病房裏麵的腳步聲。他準備根據腳步聲音作出判斷,隔門透射!


    約五秒後,李四隔門朝裏麵就是一槍,這次又是朝著人腿打的,他可不想殺人。李四的槍法和耳朵都很準,這一槍又打中了一個人,後來知道,是擦著老五的小腿過去的。


    這一槍打完,裏麵也打來了一槍,這是老五隔著門朝外開了一槍。


    這樣胡亂打的一槍怎麽可能打到一直倚靠在牆邊的李四?


    李四朝裏麵又是一槍,這次李四是胡亂打的。他知道,他再打一槍,裏麵的人精神非崩潰不可。


    事後,小北京和趙紅兵對李四衝下四樓、以三樓樓梯為掩體、偷襲成功、低姿快速奔近、隔門透射等一係列動作讚不絕口。“如果讓我去,我或許也能把他們都打跑,但是肯定沒四兒幹得這麽漂亮。”一向驕傲的小北京如是說。


    果然,在李四最後這一槍過後,老五等人都推開窗戶跳了下去。小紀剛才跳的是二樓,而老五等人跳的是三樓,幸好,這個病房的正下方是自行車棚。


    這一次,李四打出了威風,一戰成名。


    在確定對手逃跑了以後,李四把槍藏在懷裏,去了二樓小紀的病房。


    “小紀呢?”李四故作沒發生任何事情,微笑著問。


    “剛才跳樓跑了!”小紀的病友說。


    “他沒事吧!”


    “沒事!那小子腿有傷,跑得卻比誰都快。”


    “嗬嗬,那我走了。”


    李四故做鎮定地走出了小紀的病房,然後撒丫子就跑!


    他知道,今天在醫院裏,兩幫人一共開了五槍,警察非來不可。


    三十一、不講道義的混子,那叫下三爛


    李四逃跑後約一個小時,警察找到了趙紅兵。是三樓的一個值班護士報的案。


    根據後來警察的問話,可以判斷這個護士應該是這樣對警察說的:“他們開始衝進來四個人,問我有沒有叫趙紅兵的病人住在三樓,我查了一下資料沒有這個人,他們就轉身走了。剛走不到半分鍾,我就聽到一聲槍聲,我出去一看,隻見一個人雙手端槍,貓腰屈腿,快速衝到308號病房外麵,然後朝裏麵打了一槍,我就嚇得躲了迴去。我沒有看見開槍那人的樣子,但他身手極其敏捷,持槍和奔跑的姿勢比電視上看到的還專業,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


    “你叫什麽名字?”警察問。


    “趙紅兵。”趙紅兵昏昏沉沉,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再度暈過去。


    “剛才樓下發生了槍戰,知不知道是怎麽迴事?”


    “不知道。”


    “你的傷是怎麽迴事?聽醫生說你挨了兩刀還被火藥槍打了一槍。”“被打的。”


    “被誰打的?”


    “不認識。”


    “不認識為什麽打你?”


    “不知道。”


    “你別總說不知道,我們這是對你的安全負責。”


    “真不知道。”趙紅兵說了這些話,很費力。


    “你不要以為說不知道我們就沒法破案了。”


    “我真不知道。”


    警察也沒法對這個已經重傷的人再繼續問下去了。


    警察正對趙紅兵這一問三不知極度惱火時,一個更讓他們惱火的人出現了——小北京又迴來了。小北京一迴到旅館,就看到了高歡給趙紅兵寄來的一封信,他想讓趙紅兵高興高興,就忍著疲倦把信送了過來。


    “哎喲!警察叔叔好!”小北京邊問好,邊行了個少先隊員的隊禮。


    “你是誰?”警察也樂了。


    “趙紅兵的戰友。”


    “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北京人。”


    “來我們這裏做什麽?”


    “和趙紅兵在這裏做生意啊,我們在火車站旁邊開了個旅館,你們不知道嗎?我們那裏可沒有賣淫嫖娼的啊!不過我可以告訴您哪家有賣淫嫖娼的。”小北京說完,一臉壞笑地坐在了趙紅兵的旁邊。


    “我們是刑警隊的。我們是來調查剛才的槍戰的,你賣不賣淫不歸我管。”


    “嗬嗬,看您說的,我去賣淫,誰買啊?”小北京聽到剛才有槍戰,心裏一驚。不過他看起來還是很鎮定,和警察調侃了起來。


    “嗬嗬,你別貧。剛才你說趙紅兵是你的戰友?你們當過兵?”


    “是啊,82年的兵,85年複員的。您當過兵沒?”


    “當過。”問話的警察聽到小北京這麽迴答,朝身邊一個警察點了點頭。


    “我和趙紅兵都是偵察兵,您呢?”小北京最愛跟人套近乎。


    “我和你一樣,也是偵察兵。你們還有沒有別的戰友在這裏?”


    “唉,沒有了。我們班的戰友犧牲了幾個,留部隊的有幾個,隻有我和趙紅兵複員了。”小北京雖然玩世不恭,但是一說起犧牲的幾個戰友,總是特別不舒服。


    “剛才在三樓的槍戰你知道嗎?”


    “不知道啊!怎麽啦?有槍戰?死人了沒?壞人抓到了嗎?用不用我幫你們去抓?”小北京雖然繼續耍著貧嘴,但他確實十分想知道剛才的槍戰究竟是怎麽迴事。他心裏已經明白,肯定是李四跟李老棍子的人打起來了。


    “謝謝,不用。不過據我們了解,他們其中的一幫人是在找趙紅兵。”


    “啊!是嗎?警察叔叔,那您可得保護好趙紅兵。”


    “嗯,我們懷疑槍戰的另一方和你們有關。趙紅兵的傷是怎麽迴事兒?”


    “懷疑我們?冤枉啊!我剛才迴旅館去了,然後收到了這封信。我是給趙紅兵送信來了,我們旅館的服務員可以證明!冤枉啊!”小北京看起來冤枉死了。


    “我們也沒說是你,我在問你趙紅兵的傷是怎麽迴事!”


    “被壞人打的。警察叔叔,你可一定要抓到他們啊!”小北京從警察的言語中基本確定李四肯定沒被抓住,踏實了許多。


    “被誰打的?打成了這個樣子。”


    “不知道。”小北京故做良民狀。他的良民形象的確能欺騙大部分群眾,但是他騙不過這些目光如炬的刑警。


    “被打成這樣為什麽不報案?”


    “哎喲,我還真把報案這茬兒給忘了!這不趙紅兵才脫離危險嘛!我也準備這幾天就去派出所報案,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就去,成不?上次我們旅館有客人丟了錢,我報了案,你們來了以後問我問了兩個小時,然後又做筆錄又按手印的,小偷到現在不也是沒抓到?還有一次,我們旅館的客人丟了手表,我又報了案……”


    “行了,等過幾天趙紅兵的傷好一些了,我們會再來的。明天早上你來我們刑警隊吧!我們也不打擾病人休息了。”


    “哎,您這就走了?上次我們客人的手表……”小北京看樣子還沒說夠。


    “那不歸我們管。明天早上別忘了!我們走了。”


    “警察叔叔再見。”


    “別抬舉我了,我可沒你這麽大的侄子。”警察甚是惱火,哭笑不得。


    警察前腳走,後腳趙紅兵的三姐進了病房。


    “三姐,來啦!我正和紅兵念叨你呢,我說呀……”小北京又要開始貧。


    “你這破孩子,剛才是不是跟那兩個警察又耍貧嘴了?”趙紅兵三姐似笑非笑地看著小北京。


    “三姐,敢情您剛才一直趴在門外聽我們聊天啊!”


    “誰有空聽你們聊天!我剛才進來時聽見那倆警察說:‘剛才那小子怎麽那麽貧啊!’我一想,除了你還能有誰?”


    “是這樣,那倆警察遇到點兒麻煩,想諮詢諮詢我,聽聽我的意見。我也是想協助他們破案,人民警察也不容易。”


    “你少給警察添點亂就什麽都有了!算三姐求你,以後你們別出去惹事了行嗎?這次多懸啊。”趙紅兵的三姐這幾天看起來也有點憔悴。


    “可以,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


    “讓我親你一口。”每次看見趙紅兵三姐白裏透紅的臉蛋,小北京就心神蕩漾。


    “你實在想親的話,三姐給你買頭母豬,你親它去吧。”趙紅兵三姐的嘴厲害著呢。


    “不幹,你比母豬好看多了。”小北京認真地說。


    “你說什麽?”趙紅兵三姐微慍。


    “我說錯話了,三姐你沒母豬好看!”小北京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你……”


    第二天,小北京就去了刑警隊“報案”。結果可想而知,他又是胡說八道了一通,耽誤了警察不少辦案時間。


    警察沒有找到受害人,且槍戰中無人死亡,警察也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的確和趙紅兵有關,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高歡給趙紅兵寄來的信紙疊成了一個“心連心”的造型,趙紅兵收到後苦惱不已——他以前右手雖然斷了三根手指頭,但是折紙和拆紙沒有任何問題;如今右手又被火藥槍打了一槍,隻剩下一隻手能用,連拆信紙都不行了。高歡每次給趙紅兵寫信,趙紅兵都珍藏著。“心連心”的造型雖然簡單,但是折起來很複雜,他怕把信撕壞,舍不得用一隻手拆。幾次努力嚐試未果,無奈之下,他隻好在收到信的第二天晚上,讓小北京幫他拆開。當天,二狗也在旁邊。


    小北京拆開後大聲朗誦了起來:


    “一別已月餘,甚念。前日,我登上了香山。看那秋風起,北雁南歸,不知,你是否也看到了天邊的那同一隻大雁?在這關山千裏外、萬裏他鄉中的香山,秋風秋雨秋木秋花秋意甚濃。幸好,你我還可以看到同一輪秋月……”小北京聲情並茂地朗誦完,感歎不已:“太他媽的肉麻了。”趙紅兵羞得滿臉通紅,但他沒法下地,隻得任由小北京讀下去。


    趙紅兵收到這封信就開始愁了——現在隻有一隻手好用的他,怎麽折一個“心連心”給高歡迴信呢?總不能告訴她自己鬥毆受傷了吧!


    趙紅兵讓小北京按著高歡的樣子疊一個“心連心”,可小北京雖然聰明絕頂,卻對折紙這種女孩子幹的活兒一竅不通,他琢磨了整整一個星期才學會疊“心連心”,但是,有一道工序疊得不對,“心連心”中間的那段顯得特別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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