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恩寵,歷來是想給就給,想收就收。」


    「這……哎。」


    ……


    明威殿外。


    季恪果然不在,薑宣便站在廊下,還阻止了要去其他地方通報的侍從。


    他是來道歉的,不該再主動打擾。


    他一動不動地站著,活潑的性子很快就覺得無聊、受不住,他使勁兒忍耐,一會兒看天空,一會兒看廊柱,一會兒看周圍的花草。


    中午他餓了,但他擔心季恪會迴來用膳,便堅持著沒走。


    可直到他餓得腿腳發軟,忍不住靠著廊柱坐下了,季恪還是不見人。


    侍從們問他想吃什麽,說去禦膳房取來,他也搖頭拒絕了。


    餓是真餓,吃不下也是真吃不下,沒那個心思。


    懨懨地垂下眼簾,薑宣把廊柱抱得更緊了一點。


    侍從們站了片刻,終於無奈離開,隻留下一聲嘆息。


    夕陽漸涼便是黃昏,黃昏之後夜幕驟降,風大了起來,吹動樹葉與宮燈,給曠大的宮城染上了幽深與壓抑。


    薑宣靠著廊柱閉上了眼睛。


    朦朧之中,他覺得季恪好像來了,又好像沒有,又好像遠遠地一看見他就立刻轉身走了。


    他難過極了,忍不住喊出季恪的名字,想去追卻站不起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背影迅速走遠。


    「唔……季恪你別不理我……」


    「我知道錯了……」


    「季恪!季恪你有沒有事……」


    二更過,忙碌了一整日的天子負手站在明威殿外的木廊邊,靜靜地看著那個斜坐在上麵抱柱酣睡,夢話不斷的傢夥。


    方才進來的時候,倉促之間,他還以為看見了……


    然而往事難追,他如今能夠擁有的,隻有眼前這個人。


    這個時而聰明時而傻,時而令他頭痛欲裂憤怒無比,時而又令他……


    的傢夥罷了。


    閉上眼睛沉了口氣,季恪向後一抬手,秦中會意,亦向後使了個眼色,眾人退走。


    庭院幽靜。


    季恪上前兩步,垂目定定地又看了一會兒,終於極其無奈抱起了薑宣。


    不是以往的肩扛麻袋,而是雙手橫抱。


    走到寢宮正殿外,他用腳踢開殿門,徑直進去,再用腳往迴磕上。


    「以為朕不行?當真笑話。」


    第11章


    滿腹憂思的薑宣當然不可能沉睡,被抱著剛一進殿,他就睜開了眼。


    初睜眼時本就糊塗,發現近在咫尺的居然是季恪的臉,季恪還抱著他,他就認定這絕不是真的。


    是夢,隻有在夢中季恪才會對他好。


    想到這裏,薑宣委屈地吸了吸鼻子,一副要哭的表情。


    季恪便皺起眉,沉聲問道:「你做什麽?朕令你不爽了嗎?」


    薑宣:!!!


    真的季恪!


    他一激動,下意識地在季恪懷裏彈了一下,季恪的眉皺得更緊,雙臂一用力,更加沉聲地說道:「別亂動。」


    薑宣一愣,而後目光炯炯十分乖巧好學地點頭如搗蒜。


    季恪登時無奈。


    將人放上龍床,背過身去心想:這麽突然被打斷,他反而不知該怎麽辦了。


    片刻後,坐在龍床上的薑宣揣著雙手小心翼翼地傾身試探:「陛下?」


    季恪沒有立刻搭腔,停了一會兒才帶著微微的煩躁說:「怎了?」


    薑宣眼珠轉轉,覺得情況有點怪,理了理睡著之前的事,問:「你忙完公務了?是自己迴來的,還是有人向你稟告了我在這裏你才迴來的?」


    季恪斜瞥他一眼:「有區別?」


    薑宣立刻嚴肅起來:「當然有!我不想打擾你,隻想在這裏靜靜地等你。」


    季恪眼簾微垂,心中亂了一分。


    的確是秦中稟告他的,說君後等了一天,滴水未進粒米未沾,他聽完以後沒有任何表示,仍是堅持把公務做完。


    但不可否認,最後那段時間,他頗有些坐立不安。


    最近也是,薑宣一直找他,他不見,倒也並非真地不想見,而是因為心中有氣有怨,覺得薑宣那些普普通通淺淺淡淡的行為很是不夠,不足以令他消了氣和怨。


    而今……


    不知是因為時間的關係還是因為薑宣這次當真觸到了他,他的氣和怨幾乎全消,隻餘下一點點臉麵上的別扭。


    「你說你不想打擾朕,現在不還是打擾了?朕忙了一日,大半夜的身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還得周全你。」


    薑宣四處看看,心想侍從們應當是季恪遣開的,應當是季恪覺得他們若在說話不方便……


    唔,季恪好像氣消了不少。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便一掃近日來的所有頹氣,整個人重新煥發了快樂的生機,從床邊蹦下來,興奮地說:「你不用周全我!我來伺候你,我會我會!」


    他湊過去牽住季恪的衣袖,把他拉到床邊按著坐下,又跑去倒了杯水,迴來往季恪手裏一塞,開心地說:「喝水!」


    然後上前彎腰解了季恪的腰封,寬掉厚重的外袍。


    季恪莫名其妙,隻能端著杯子上下抬手。


    薑宣樂在其中,抱著季恪的外袍和腰封在衣架上掛好,接著一溜兒煙從側門跑了。


    不多時又跑迴來,手上端著一個冒熱氣的金色麵盆。


    他將麵盆放在桌上,投入巾帕攪了攪,擰幹,一邊在手心裏疊一邊跑迴季恪麵前,說:「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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