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黃太醫口中得知陸雯竟然是中毒,在迴府的路上穆王猶豫了。


    從陸府到穆王府幾乎要橫穿整個京城,穆王就這樣邁著步子,在夜色裏行進。他在想,馬場那日自己還是太過輕率了。


    迎娶陸雯,是他一直以來的一個夢想。


    自從三年前陸雯迴鳳城守墓,穆王就未曾想過有一日,陸雯還會答應嫁給自己。


    除夕重逢,陸雯待自己如同陌生人。再到鼎豐樓一見……穆王就更是斷了其中的念想。所以,之後穆王是勤勤懇懇為陸雯物色合適的夫婿。就算陸雯不能和自己喜結連理,他也不願陸雯嫁給三哥楚王。


    事已至此,穆王心裏是希望陸雯幸福的。但是,人心又不是紙張,可以隨意的展開折疊。就算是紙張折疊之後,紙張上也不會恢複如初。


    穆王心裏有陸雯。


    特別是皇覺寺之後,他才知道陸雯對自己的“陌生”,是因為失憶。穆王心裏避免不了的生出奢望——既然陸雯已經不記得三年前發生的種種,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之間可以重新開始?


    人心底的風一旦開始刮,就會無休止。


    如果楚王不是良人,穆王覺得自己也同樣沒有好到哪裏去。


    在穆王看來,陸雯值得家世清白的男人與她舉案齊眉。


    而不是在皇室裏,這些勾心鬥角裏,跟自己或者楚王做著蠅營狗苟的事情,四處鑽營。


    雖然穆王不太喜歡自己的外舅陸良玨,覺得他這個人太過勢利。可是,在後院一塊,穆王是有些欽佩陸良玨的。陸府後院陸林氏相比京城其他夫人,是再簡單不過了。


    陸雯就適合跟陸林氏過這樣的日子。夫妻和睦,子女俱全。願意在院子裏種梅,還是在院子裏種桃都可以。


    這些日子穆王可以說是過得十分煎熬。他續弦的事情,從各方麵來說都已經等不得了。陛下賜婚必然是會把膝下合適的皇子都安排一遍。


    穆王心裏屬意自己的十弟梁王作為陸雯的夫君。一是覺得梁王性格好,同時在諸多皇子中也最為幹淨。陛下是把梁王當做自己的純臣培養的。梁王幹淨了,那皇室裏的勾心鬥角就到不了陸雯這裏。


    二來,穆王有些見不得人的盤算。陸雯一旦嫁做人婦,他能見到陸雯的機會就少之又少。幾年說不定能碰上一迴、可,陸雯嫁給梁王作為正妃。那,逢年過節的家宴,還是可以遠遠看上一眼的。


    馬術定下來之後,陸雯三番五次拒絕了朱四姑娘的邀約。穆王心裏知道陸雯是逼自己前去見上一麵。


    可是,穆王哪裏敢去。


    生怕多看她一眼,他就不舍得將她嫁做人婦。生怕自己也不想管她願意不願意,這次都要指名道姓將她求過來。


    好在後來陸雯同意了出席馬術。穆王還暗自嘲笑自己自作多情許久。


    馬場那日,穆王本打定主意不去。可是,轉念一想,萬一陸雯沒有看上梁王,而是看上別的公子。那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能見到陸雯的場合了。所以最後還是去了。


    當看見梁側妃的馬受驚之時,穆王也是動了的。隻是楚王當時離得更近。


    穆王當下,是又急又惱:急是擔心陸雯的安危。惱是覺得自己愚蠢,怎麽會覺得梁側妃是個簡單的人?


    隻有穆王自己知道,當時他是多麽努力才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失態。


    最後去見陸雯的時候,穆王維持的不過是個體麵人的殼子。實際上已經嫉妒成狂。


    當聽到陸雯說:“臣女一切安好,勞煩殿下掛念。有楚王出手搭救,臣女毫發未損。”


    穆王真想剖開陸雯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


    既然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真心,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一定要和自己那三哥楚王糾纏不清呢?


    怎料,陸雯這個天生的冤家最後態度一轉。


    穆王記得自己當時說:“陸童安,我給過你機會的。既然,你來問,我就當你是同意了。”


    當把陸雯擁在懷裏的時候,穆王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落地了。


    這三年來的時間,他總是漂浮著。如今,是總算握住了一個他想要,或者說奢求了很久的人。


    他太想跟陸雯在一起了,所以得償所願的渴望讓他失去了神誌。


    陸雯迴去之後便得了急症。穆王心裏是懷疑過的,當今天從黃太醫的嘴裏得知確切的消息的時候,穆王心裏除了心疼陸雯。更多就是對自己的責怪。


    他怎麽會覺得自己配擁有陸雯……如今,這個想法才起,便讓陸雯深陷險境。穆王不敢想,就算陸雯真的嫁入穆王府,又能活多久?


    難道,他要和送走陸敏慈一樣,送走自己的愛人嗎?


    穆王僅僅是想想都覺得悲痛難忍。


    邁著的步子也越發沉重起來。


    穆王猶豫了。可是,現在他又怎麽跟陸雯說,我們還是算了吧!


    就算是失憶後的陸雯也會就此恨上自己。


    人就是這樣嚐過甜頭了以後,他就不想吃苦了。


    穆王思緒萬千,又不知道從何理清這一切。


    皇子,好像是除了皇帝以外最尊貴的人。可是,誰又懂這種無力感。他連一個愛的人都可能保護不了……


    這一路再遠,穆王府也還是就到了眼前。


    如今,這座府邸在穆王眼裏就好像一個巨大棺材。裝飾的再豪華,也是一個地宮,冷冰冰的。


    這裏頭封著他自己,以後還會有自己的妻兒。即便,他娶的不是陸雯,也會有其他無辜的女子被牽連進來。


    這是逃脫不掉的。


    身為皇子,不僅要自己為父親鞠躬盡瘁,還要用自己的婚事為陛下籠絡人心。最後,繁衍子嗣。即便,當今聖上有皇子十二人。除了他以外,甚至別的兄弟已經生了四五六個。


    這就是生在皇家的無奈吧……


    穆王站在門口遲遲為進入府內。


    門口的管家早早就已經看到穆王,不過他未曾上前去迎自己的主子,而是轉身進了府內。


    穆王站在自己家門口慌神的時候,就見衣著華麗的女子從府裏出來,拾級而下。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穆王的母妃——雯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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