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末晃了晃被他喝空的酒瓶,嘴裏嘟囔著“怎麽又沒了。”少年努了努嘴,隻好彎腰從一堆酒瓶裏找出一瓶沒喝過的青島。


    滿當當的易拉罐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陽末睜著迷糊的眼睛費勁拉開了易拉罐的鐵環,冰涼的啤酒順著咽往下滑,很快就進入了少年的胃,陽末心滿意足的‘蛤’了一聲。


    顧以灼借著客廳頂上的大燈發出的強烈的白熾光,眼底認真勾勒著陽末臉部優美的線條,眼神像是黏在上麵了一樣。


    顧以灼覺得此時此刻盯著一個男人看得如此仔細的自己像個變態一樣,但他克製不住。


    醉醺醺的陽末完全沒有注意到身旁的弟弟用幾乎癡迷的眼神望著他。


    “阿以”陽末拿著酒瓶的手搖搖晃晃的空出來根食指指著光亮的大燈,聲音有些沙啞的說道,“這燈好刺眼睛,你去把它關掉好不好。”


    顧以灼聽到陽末的聲音才醍醐灌頂似的清醒過來,他連忙起身,像是想要逃避似的快速說了聲好就走開了。


    顧以灼把客廳的大燈關掉了,卻留了一盞過道的小燈,雖然不亮但也能保證看得到路。


    少年關掉燈後並沒有馬上迴到陽末的身邊,而是轉身走去廚房,熟練的動作忙活著,過了幾分鍾拿出了一杯看起來不那麽清澈的蜂蜜水。


    拿著杯子走出廚房的顧以灼沒有看到陽末,本來在沙發上坐得好好的人在他泡了杯蜂蜜水的時間又丟了?


    “哥?”顧以灼低叫了一聲無人應答,直到他走近一點才看到沙發邊上冒著半個腦袋都陽末。


    “末哥你怎麽坐在地上。”顧以灼眉頭一皺,把蜂蜜水放在了茶幾上向前伸出手想把陽末扶起來。


    “你不要拉我!”誰知平時懂理的陽末一下拍開了顧以灼的手,尾音拖長道。


    “地上涼快。”陽末又迴到地上重新坐好,拿起險些被他踢倒的酒瓶說道。


    顧以灼張了張嘴想要罵人,看看天氣預報現在幾度!雖然不至於零下但好歹是個位數,這個天氣說涼快,想死還是不想活?!


    但這話顧以灼也隻敢在心裏說說,自從知道那些事後顧以灼便不再忍心對陽末發脾氣了。


    “好吧。”顧以灼無奈做出妥協,“喝點蜂蜜水吧末哥,你喝太多酒你的胃會受不了的。”


    等下...!


    少年突然想起幾個月前的晚上,陽末胃痛到滿臉冷汗的那時候!


    艸!突然想起這件事的顧以灼腦海中最先浮現的是120三個黑體加粗放大的數字!


    “陽末你把酒瓶放下!”


    陽末被顧以灼突如其來的大吼聲嚇的一哆嗦,拿著酒瓶的手晃了兩下,零零散散的灑出一兩淌小酒。


    “幹嘛。”陽末無辜帶著慍怒的眼神不加修飾的盯著罪魁禍首。


    “你還好意思問我幹嘛,你tm有胃病敢喝這麽多酒!”顧以灼氣得喘著粗氣,麵紅耳赤的一把奪過陽末死死捏在手裏的酒瓶。


    “我就是喝了又怎麽樣,我tm喝一點酒還需要經過你的同意嗎?!”陽末的情緒突然失控,扶著沙發站了起來,抬頭用比顧以灼更大聲的聲音吼了迴去。


    “陽末”顧以灼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倔強得跟頭牛一樣的陽末,忍不住罵道,“你有胃病還喝酒這tm是對你自己的不負責,你知不知道有胃病喝酒的後果是什麽!到時候痛起來它能痛死你!”


    “那又怎麽樣?那tm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陽末沒注意顧以灼擔憂的眼神,隻聽到他語氣裏的責怪,他討厭這樣,感覺什麽都是自己的錯一樣。


    酒精上頭,許多傷人的話就沒有了阻礙。


    “你說什麽?”顧以灼陽末這句不經過大腦的話砸的全身發抖,他眼底血絲一片,顫聲道,“陽末你有種再說一遍。”


    顧以灼比任何時候都要認真,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要恐怖,仿佛如果陽末再說一遍他會毫不猶豫的咬死他!


    此話一出,空氣莫名其妙的安靜下來,陽末垂眸,不敢直視顧以灼盛怒的眼睛。


    “反正這是我自己的事情。”陽末平靜的,沒有任何歇斯底裏的說道。


    輕如鴻毛的一句話卻像泰山一樣壓在了顧以灼的心尖上。


    “你tm再說一遍!”顧以灼憤怒得全身抑製不住的發抖,他跨過酒瓶一把扯住了陽末的衣服領子把人往牆壁上懟,指腹壓製到了陽末喉結下方一厘米處,厲聲道“陽末你tm有種就再說一遍!”


    喉嚨被人暴力壓迫,陽末下意識用冰涼的手扯著那人的手腕,他臉上的紅色更深,“放...放開。”


    被陽末這自暴自棄都話語和消極的態度刺激到的顧以灼像是喪失了理智,像一頭失控了的野獸,露出鋒利的獠牙!


    陽末的腦海中浮現了無數人的笑顏,叔叔阿姨的、母親在小巷深處見到他時的、遲語的、顧以灼的......隨之而來的還有數不盡的絕望的記憶。


    他言而不信時叔叔阿姨失望的眼神、顧以灼成人禮那天從期待到憤恨再到心死的過程、他迫不得已償還母親欠下的債務時所受到的委屈、忙得像不會停止的陀螺似的生活、母親死後不算安詳的麵孔、甚至因為沒錢沒法給母親一個好的葬禮的不甘、再一次與顧以灼相見少年眼底的厭惡、碌碌無為的日子、虛無縹緲的未來、乃至剛才他對那人的所作所為......


    他不明白,為什麽美好的迴憶會和這些惡臭得像下水道裏的泔水一樣惡心的迴憶並在一起出現。


    他隻記得曾經的他雖然缺乏自尊心但也是一個期待著幻想過未來的人......為什麽現在不是了?


    顧以灼沒有讀心術,他隻見到眼前的陽末低著頭不說話,誤以為他是不想搭理自己,因而更加怒火中燒。


    “你tm想死直接說,有一千種一萬種更簡單的辦法,哪一個不比痛死你簡單?!”顧以灼揪著陽末領子的手不停晃動,陽末的頭隨著顧以灼的動作不停輕磕在堅硬的牆壁上。


    “有點...”陽末瞬間沒有了掙紮的力氣,他無神的雙眼對上顧以灼充滿怒火的眼睛,似乎真的在好好考慮顧以灼盛怒之下說出的胡話,“什麽方法?”


    “什...什麽?”顧以灼眼中的怒火在對上陽末絕望的眼神時就被結結實實的澆了一桶盛滿冰塊的冰水,語氣都變得慌亂。


    “什麽什麽啊?”陽末的語氣自然,表情淡漠,仿佛隻是在反問一個再簡單不過都問題。


    “啊?”顧以灼聲線顫抖,快速的恢複理智鬆開了陽末已經被他捏的皺巴巴的衣領,雙手擺來擺去不知做何動作,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慌亂,他迫切的想聽陽末否認那個答案。


    他像個知道即將有死神帶走他的寵物狗的主人,他深愛和相伴著成長的寵物狗,他生怕有人會使他們分開,他著急忙慌的采取一切有用的無稽的措施,唯獨害怕失去。


    “方法啊,你不是說有一千種一萬種死法嗎你告訴我。”在這沉重的話題裏陽末居然笑了出來,像是在嘲笑顧以灼的不知所措。


    顧以灼覺得麵前露著微笑的陽末是如此的陌生,他記憶裏的末哥堅韌不拔有一根任誰都砍不斷的傲骨,更不會把‘死’這個字說得如此隨便......是誰把陽末變成這樣的。


    不止是陽末,就連剛才失控得扯著陽末衣領惡言相向的自己都變得極其陌生,歸根結底顧以灼把這甩給了水逆。


    他和陽末這個星期不順,不然不至於遇到這一係列的糟心事。


    對,就是這樣!顧以灼用了一分鍾時間就在心裏篤定下來,他極快的調整了自己的狀態和表情。陽末不開心了,沒關係,他也可以當陽末的哥哥。


    “對不起,對不起哥”顧以灼一把抓住陽末的手用力把人拽進了自己的懷裏,手很自然的環著陽末的腰和後背把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裏,不停道歉道,“我剛才情緒激動了是我不對,末哥你...你別這樣。”


    陽末酡紅的臉被按到了冰涼的羽絨服上,撞得他凍得通紅的鼻梁一陣鈍痛,眼睛也被眼前的白色羽絨服擋住了視線,鼻孔也被衣服堵了個嚴實,隻留有嘴巴能唿氣。


    陽末眼睛酸澀,眨眼間滾燙的眼淚誘人大豆般掉落在顧以灼潔白的羽絨服上暈染出透明的花。


    “嗚嗚嗚——”許是顧以灼的懷抱太有安全感,又或許是這些事情堆積在他心裏產生的壓力需要發泄,此時此刻陽末腦海中名為理智的線崩斷,今天下午的事情就像導火線愧疚的情緒引爆了少年到隱忍到極限的理智,情緒轟然爆發,在顧以灼的懷裏哭得泣不成聲。


    “阿以...我怎麽辦?”


    顧以灼不知作何安慰,心想不知如何安慰就這樣抱著末哥讓他好好哭一場也是好的。


    少年沒有說話,隻是更用力的把陽末摟在懷裏。


    “我...我為什麽會活成這樣?”陽末哽咽的聲音似乎在疑問,也像是在自問,少年落下的淚滾燙,深埋著不肯抬起的臉,臉色痛楚萬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我想象裏的未來不是這樣的。”


    少年的聲音逐漸激動,仿佛始終無法理解一切無厘頭卻又已經發生了的荒唐事。


    陽末背對著的窗戶,顧以灼卻看得一清二楚,窗外燈火通明,闔家歡樂,顧以灼突然好奇末哥會不會也有看著別人的家庭和睦而思念父母呢,渴望得到親生父母的陪伴,這對他來說很簡單的事情對於陽末來說卻很困難。


    他又一個人吞下這些酸楚多久了呢?


    顧以灼的鼻尖有些酸痛,喉嚨也像被糊住了一樣發不出聲,少年沒忍住收緊了環著陽末的手,好像恨不得把這樣可憐的人揉進懷裏,用自己的溫熱的血水和骨肉為陽末建造一所如同太陽般溫暖的宮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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