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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旬還記得楊意講述的那個故事。


    南盟範圍內,洞庭在南,赤月山在北。


    四十年前,赤月山上出現了一隻魅,害人無數。孟梁作為南盟盟主,帶著自己的弟弟孟景,以及林葉舟、李玄和白敬山三人聯合前往赤月山捉妖。


    到頭來,除了李玄,其餘人或多或少都愛上了魅。


    最後,大家逐漸擺脫魅的控製,唯有孟景真正愛上了魅。


    孟景決議待在赤月山與魅相守。其餘四人沒能勸動他,隻得相繼離開。


    短短三個月後,卻有人集結了修仙人士,在赤月山上殺了魅、也害死了孟景。


    孟梁懷疑消息是林葉舟和白敬山泄露的,為了報複泄憤,暗裏殺了不少這兩人門派裏的人,至此,南盟四大派明麵上維持著和諧的假象,內裏算是徹底土崩瓦解。


    四十年後,孟梁以仙居鏡設局,白敬山因此死在了鳳凰山上。


    ——如今,這楊意跑去赤月山,又是何原因?跟孟梁有關麽?


    -


    這個當頭,柳碗兒來海棠苑了。


    易旬看見她就歎了一口氣,臨窗問了句:“柳管家,大晚上的找我,不會臨時有任務吧?”


    柳碗兒進到屋內,一眼看到桌上的地圖,再道:“沒任務。隻是有些事要跟你商量。你先說,你這地圖怎麽迴事?”


    “沒什麽,追查楊意的行蹤罷了。我得去一遭赤月山。你幫我跟陸香塵說一聲。”易旬看向柳碗兒,見她忽而笑了,問她,“怎麽了?”


    “沒。”柳碗兒搖搖頭,“我還以為你會亂了心。但還真讓六月雪說中了,我低估了你。”


    “嘖,說過柳大管家你對我有偏見的。”易旬挑眉,“說吧,找我什麽事?”


    柳碗兒道:“是關於曾柔的。這兩天我看了看,她術法天分還算不錯,也就是起步晚。這樣一來,若光她種種花,怕是浪費了她的才華。但其他職位,我一時未能拿定主意。”


    易旬略作思忖,道:“盡快訓練她,然後派她去做雲海守衛。”


    “她能行麽?”柳碗兒不免擔憂。


    “無極閣不留無用之人。沒人能庇佑她。她必須學會活下去的本事。若她幹不了,隻能讓她離開。屆時,清除她對無極閣的記憶。這點,我會跟她講清楚。”


    易旬道,“此外,她畢竟還是林葉舟的夫人,娘家還是關雲派的,有南盟這層聯係在,尚不得輕易相信她。且先給她一個小守衛做。無極閣有得了仙居鏡的傳言,這陣子可能會有人不□□分。包括南盟那邊,或許有異動,正好試她一試。”


    “明白了。行吧,如果她有任何背叛無極閣的舉動,我可要讓她當花肥了。”


    柳碗兒若有所思打量易旬一眼,“果然近墨者黑,你跟閣主學奸詐了。”


    “我隻是過去吃虧吃得多了。”易旬笑了笑,再道,“我現在就得出發去赤月山。她睡下了麽?我去給她交代下吧。”


    “還沒。人在萬花庭練功。我差下得太多,我讓她練到子時的。”柳碗兒道。


    “行。你先去吧。我收拾下,一會兒去找她。”易旬道。


    “等等——”柳碗兒卻是又叫住了他。


    “怎麽?”易旬迴頭。


    “陸香塵離開前,有一句話讓我轉告你。你現在既走,我這便告訴你。”柳碗兒道。


    易旬點頭。“嗯。你說。”


    柳碗兒沉默了一會兒,再說:“你進無極閣之前,這裏自然把你的過去都調查得清清楚楚。我知道,你小時候就經曆了莫大的苦難,但你沒有從此萎靡不振,更沒有渾身戾氣想屠殺報複誰。你反倒活得比許多人要豁達樂觀。我想,這跟楊意對你的教導、和無處不在的關懷有關。作為你的朋友,我們也感激他的。”


    “嗯。你不是第一個說這話的。”


    易旬笑了笑,想起他的二師兄楚孟平說過的話——“看著至親死在麵前卻無能無力,人間最慘痛的事,莫過於此。大師兄說過,他看著你小小年紀就經曆了這些,就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愛與溫暖給到你。”


    柳碗兒聽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終究說:“那我就直說了。這話是陸香塵的,我不背鍋,你可別怪我。他說,雖然知道你理智得很,但誰都有個被……咳……被美色衝昏頭腦的時候。他希望記得你和無極閣的約定,分清楚你對楊意的恩情與別的情感。那什麽……迴頭草不好吃,容易消化不良把自己噎著,讓你悠著點。”


    “什麽破比喻。”易旬挑眉,氣笑了,轉身迴房了。


    -


    柳碗兒走後,易旬在房內收好蠱蟲和地圖,拎上幾壺酒裝入修煉虛境,帶著海棠雙刀,準備去赤月山了。當然,離開之前,他還是先去了萬花庭。


    萬花庭乃無極閣內訓練新人基本術法的地方。


    這陣子無極閣沒進其餘人,在這裏訓練的新人就一個——曾柔。


    曾柔在練禦物而飛的術法,易旬趕到的時候,恰逢她坐在地上偷懶。


    說起來她也是個大家閨秀,她母親並非出身江湖修仙世家,而是帝都的官宦之家,從小被教授賢良淑德。


    “女孩子打打殺殺的作甚?有你爹在南盟裏的關係,你嫁給一個厲害的丈夫,讓他護你周全便是,就像為娘我一樣。”


    這是曾柔母親教給她的話。她原本是按著母親的要求長大,可惜大概每個人的運氣都是不一樣的。她不僅沒有“賢良淑德”,連自保的本事都沒學會。嚴格說起來,她也是受害者,現在成了敗壞家風的人,有家都不敢迴。


    當下易旬瞧她一眼,倒是不客氣,直接凝出一隻海棠花殺過去,嚇得曾柔就地打了個滾。


    曾柔也算出身好,向來打扮得美豔。這一下倒是滾了滿身滿臉的土,看得易旬也不覺莞爾——他想起了自己曾經剛上青穹練功的樣子。他也偷過懶,是惹楊意都發過火的。


    曾柔爬起來,頗為嗔怨地看向易旬。“你……你怎麽這樣?!”


    易旬收拾起笑臉,嚴肅道:“要練就好好練,否則無極閣容不下你。要麽學好本事,要麽就灰頭土臉迴娘家。”


    “我不迴,我會受盡娘家人白眼。”曾柔皺眉。


    “那你便好好練。”易旬聲音一沉,“練不好,這裏也容不下你。我會抹去你的記憶,親自送你迴家。”


    曾柔笑不出來了。半晌,她到底點頭。“我都知道了。”


    “那便好。”易旬嚴肅下來,認真地問曾柔,“隻是,我再問一遍——你確定,真的要待在這裏?你和林葉舟的關係,當真已徹底斬斷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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