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關心晚輩感情生活的長輩有很多,但顯然,宋慶德並不是那一掛的。


    即便他心裏十分在意顧、宋兩家的聯姻關係夠不夠牢靠,也不會屈尊降貴,主動打這個電話過來。


    很顯然,這通電話是宋老爺子的一個試探。


    雖然不明白他這麽做的目的是什麽,但顧明臻知道倘若自己一個迴答不好,便會壞了宋時年的計劃。


    她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原則,立馬吸了吸鼻子,茶言茶語地說道:“宋爺爺,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做得不夠好,才會惹時年哥哥生氣的?”


    禍是宋時年自己惹出來的,那爛攤子自然也要交給他自己去收拾。


    顧明臻對此毫無心理負擔,甚至還暗戳戳地踩了他一腳,“宋爺爺,我聽說時年哥哥帶了個短發美女迴來,他是不是......”


    顧明臻恰到好處地止住了話語,由得宋老爺子自己去腦補。


    宋老爺子果然出聲安慰道:“顧丫頭你別瞎想,時年不是那種在外麵胡來的男人。他帶迴來的這個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並非你想的那樣。”


    為了防止他繼續試探自己,顧明臻索性主動製造問題,


    “可他連迴來也不通知我......宋爺爺,這幾天我常常在想,當初時年哥哥是不是迫於無奈才同我訂婚的啊?若真是這樣,那我也可以隨時解除這個婚約,不讓他為難。”


    片刻的停頓後,她又故意加重了語氣,抽抽噎噎地說道:“畢竟結婚不是結仇,你說對嗎,宋爺爺?”


    當初老頭子不是拿她當他孫子們的試金石嗎?


    今日她偏要將這迴旋鏢還迴去。


    “胡鬧!婚姻豈是兒戲?!”宋老爺子假意嗬斥,但由他氣勢不足的聲音聽來,他分明被顧明臻攪亂了心緒,底氣明顯有些不足,


    “顧丫頭你放心,時年那小子要是敢亂來,老頭子我第一個饒不了他!這小兩口過日子,哪有不拌嘴的?你等下過來吃飯,有什麽誤會當麵說開了就好了。”


    顧明臻不肯接招,“抱歉啊宋爺爺,我今天約了王行長談事情呢!你也知道,他那個人向來公事公辦,很難約的。要是我今天敢爽約,他該以為我是在耍他玩了。”


    這番話合情合理,饒是宋老爺子也挑不出什麽錯處。


    他隻能變著方兒地安撫了顧明臻幾句,這才悻悻地掛了電話。


    顧明臻才不管自己的這番話會讓宋時年如何焦頭爛額?


    為了防止謊話被拆穿,她還主動給王行長打了個電話,請他們兩口子吃了頓飯。


    當初說好了要給他引薦宋時年,但因為種種變故給耽擱了,所以今天顧明臻特意給自家小舅舅打了個電話,把王行長引薦給他。


    齊家雖比不上宋家,卻也是香江豪門裏排得上號的。


    且齊家家風正派,沒什麽亂七八糟的事情,是香江豪門裏難得低調又務實的人家。


    不過齊家的主營是船運和轉口貿易,順帶在東南亞開了幾家塑膠廠。


    前兩者都是末日繁花,好景不長。


    若齊家不轉型,走向衰敗將是必然的趨勢。


    顧明臻迴歸之後,跟自家這個小舅舅見過幾麵,感覺對方進退有度,為人處世也坦蕩磊落。


    再加之他在之前葛家的事情中立場也十分明顯,寧願跟無理取鬧的舅媽離婚也袒護自家姐姐,所以顧明臻對他印象良好。


    香江的航運是83年陷入低穀的,顧明臻趁此機會好好跟自家小舅舅聊了一下,鼓動他去內地投資。


    興許是早就被齊弦姿洗過腦,再加上王行長兩口子在旁邊湊趣,顧明臻竟沒費多少口舌就說動了自家小舅舅。


    雙方一拍即合,準備到大陸投資建廠。


    “做實業。賺快錢的方式有很多,但做實業才是長久之道。”顧明臻道,“做實業短時間內雖然難以見到利潤,但身為華國的企業家,這是我們的良心也是我們的義務。”


    華國如今的工業技術都來自蘇熊,但蘇熊本身就是靠吸取西方的先進技術來維持自身發展,自己的工業體係本就不完善,教給華國的自然也就是半罐子水。


    一旦被西方“斷奶”卡脖子,蘇熊的整個產業將立刻停止,甚至出現倒退。


    這一招米國在蘇熊身上嚐到了甜頭,未來也會用在華國上。


    不久後的將來,華國被米國卡脖子的領域也會有很多。


    諸如大家耳熟能詳的芯片、光刻膠、光刻機、高端軸承鋼、航空器材、高端元器件、重型燃氣輪機,以及軟件的操縱係統和工業軟件等,都會成為米國用來製裁華國的利器。


    所以顧明臻一直有一個心願,從現在開始就好好發展實業,一麵賺快錢養實業,一麵研發新技術,以期在未來被卡脖子時能少一點被動,多一些主動權。


    “沒想到顧小姐還有這樣的家國情懷!”王行長看她的眼睛裏多了些敬意,“王某生於華國長於華國,如今雖然離了故土,也願意為祖國的繁榮富強貢獻一份自己的微薄之力。”


    他這是願意為顧明臻提供資金支持的意思。


    說實話不是不感動的,畢竟實業的投資大見效慢,王行長此舉是擔著風險的。


    顧明臻舉起酒杯,“一切盡在不言中,就衝王伯伯的這番信任,我必全力以赴,不讓你失望!”


    。


    因為頭天一時興起,喝得有點多,所以第二天顧明臻是被電話吵醒的。


    電話那端,薑念慈聲音平靜,說出的話卻瞬間將顧明臻殘留的酒意給嚇跑了,“阿姐,我懷孕了。”


    孩子是洪英豪的,才一個多月。


    也不知該說是他命大還是該說這是薑念慈跟洪英豪的冤孽,上次洪英豪將薑念慈傷成那樣,這孩子居然安然無事,穩穩地紮根在他媽的子宮裏。


    “你打算生下來嗎?”顧明臻斟酌著問道。


    “我不會要他的。”薑念慈態度堅決,語氣冷漠,“等他生下來,我總不能告訴他他父親是個惡貫滿盈的黑澀會殺人犯,是被他親媽一手送上斷頭台的吧?”


    “既然你想清楚了,那姐陪你去醫院。”


    薑念慈出演的那部女二電影如今已經上映,反響還不錯,她也因此小紅了一把。


    如今這種緊要關頭,她自然不能鬧出墮胎的醜聞,於是就聯係了一家保密工作做得極好的私立醫院。


    顧明臻陪她到了醫院,才知道這家醫院居然姓宋。


    想起那個已經迴國一日,卻依舊沒跟自己聯係的男人,顧明臻心裏湧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她強行摁下心中紛亂的思緒,準備趁薑念慈手術的功夫去給她準備一份雞湯。


    電梯門打開,出來的卻是一對預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男女。


    “顧小姐,好巧。”紀佩黎伸手想去推宋時年的輪椅,卻被他給拒絕了。


    宋時年握住輪椅扶手的手指關節有些發白,他漆黑如玉的眼瞳裏閃過刹那的惶然與不安,但很快又若無其事地抬眸看向顧明臻。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交錯而過,片刻後,顧明臻漠然地收迴目光,“不巧,我也是陪人來墮胎的。”


    宋時年麵色一白,張口想要解釋什麽,卻不知為何欲言又止。


    顧明臻麵無表情地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抬手摁下了電梯按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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