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川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錯愕地看向齊嫻姿,眼底全是震驚與屈辱,“憑什麽?”


    小屁孩死死地攥緊了拳頭,像一隻受了傷的小獸,露出尖銳的牙齒,呲著牙憤怒地瞪著顧明臻。


    “憑她是你親姐姐!”齊嫻姿冷靜地說道。


    “親姐姐又怎樣?這些年陪伴在我身邊的是琳琅姐而不是她。”顧臨川不服氣地說道,


    “她受的苦又不是我造成的,我憑什麽要給她跪下?”


    “她的苦確實不是你造成的,但你們同根同源,我不要求你對她的苦難感同身受,但你至少應給予她應有的尊重與理解。”


    齊嫻姿“啪”地一耳光扇在了他臉上,泛紅的眼眸裏全是失望,“可你不僅沒有這麽做,反而在她吃足了苦頭之後欺辱她、嘲諷她!”


    “你在她的傷口上撒鹽,你把你的快意建立在她的苦難之上,你甚至因為自己的喜惡刻意排擠她!顧臨川,你還敢說你沒做錯嗎?”


    顧臨川緊抿了唇角不肯說話,但方才還桀驁仰起的腦袋卻心虛地垂下,不敢再直視齊嫻姿。


    “媽,臨川他還小還不懂事,有什麽話你好好跟他說。”顧琳琅上前將顧臨川擋在了自己身後,


    “這事都怨我,是我沒有做到一個姐姐的責任,平日裏沒有把他管教好。你別怪他,要罰就罰我好嗎?我願意替他受過。”


    “是啊大嫂,小時候臨川身子弱,你從來都舍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怎麽這次還上手了呢?迴頭要是氣壞了身體,大哥又該跟著急了。”


    顧二叔臉上帶著些不讚同,他抬眸看向顧明臻,語重心長地說道,


    “歲禾,你是長姐,應該給弟弟妹妹起帶頭作用。你快勸勸你媽,讓她別生氣了。你迴歸顧家是件大喜事,總不能因為這點小事就鬧得家宅不寧吧?!”


    “聽二叔的意思,我就是個害得顧家烏煙瘴氣、家宅不寧的禍害?”顧明臻玩味地看了他片刻,才勾唇淺笑道,


    “若真是這樣,這顧家我是萬萬不敢迴了。否則以後但凡家裏有點風吹草動,二叔就一頂大帽子扣在我的腦袋上,那我豈不得冤死!”


    “歲禾,我念你這些年過得不易,所以上次你對我多有不敬我也忍了。但你自己好好想想,這該是你對長輩說話的態度嗎?”


    顧振明麵色微沉,冷聲道,“方才過來時我看到一群黑道混混從你家裏出來。老話說近朱則赤近墨者黑,我勸你以後還是少跟這些下三濫來往為好。”


    說罷,他又抬眸看向薑東嶽,“薑先生,你說我說的對嗎?”


    “顧先生這話恕我不敢認同。歲歲從小就乖巧懂事,從未因身處泥潭而放縱自己半分,也從未跟黑道混混來往過密。”薑東嶽迴視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說道,


    “顧先生知道我們城寨裏要考出去一個大學生有多難嗎?九龍城寨近百年曆史,至今不過三人,歲歲便是其中之一。其心性之堅韌,由此可見一斑。顧先生怎麽能因捕風捉影,就亂給她扣帽子呢?”


    顧振明被他噎得啞口無言,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良久才道:“歲禾的伶牙俐齒原來是跟薑先生學的,看來言傳身教果然十分重要。”


    “顧先生可以質疑我的一切,但不能質疑我的家教!”顧明臻一聽就不樂意了,


    “貧窮雖是我們的原罪,但這些年阿爸他給了我他能給我的全部,也給了我最好的言傳身教。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質疑他對我的付出。我不行,顧家人更不行!”


    氣氛劍拔弩張,一時凝滯起來。


    顧鎮業看著麵露愧疚,怔怔發愣的妻子,一時間神色複雜,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薑東嶽輕輕歎了一口氣,“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顧先生不喜歲歲性格強勢,可身在這樣惡劣的環境,歲歲若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性子,隻怕早就被人吞得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顧振明冷哼一聲,卻到底沒再多說什麽。


    顧明臻輕聲歎息,“人與人之間是講緣分的。興許從我出生那一刻起,就跟顧家緣分淺薄......”


    “歲歲!”聽到這話,齊嫻姿從沉默中猛然迴過神來。她緊緊地握住了顧明臻的手,聲音發顫地打斷了她,


    “不要說這些負氣的話。求求你,別往媽媽心口上紮刀子好不好?”


    四目相對的瞬間,顧明臻從她泛著淚光的眼底看到了愧疚、痛苦、惶恐與不安。


    這一刻,她能切切實實地她身上感受到她的愛意與歉疚。


    顧明臻在心裏無聲地歎了一口氣,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到底還是咽了迴去。


    見狀,顧鎮業卻有些不高興了,“歲歲,自從知道把你弄丟了之後,你媽媽日夜難安,連一個囫圇覺都沒有睡過。你可以怪我怨我,卻不能往她傷口上撒鹽!”


    “你給我閉嘴!”齊嫻姿冷冷地瞪了他一眼,


    “你有什麽資格責怪歲歲?當初做錯事的人是我們,無論她現在什麽態度,你都得給我乖乖受著!”


    “我這不是心疼你嘛......”顧鎮業小聲嘀咕了一句,隨後又看向顧明臻,


    “歲歲對不起,爸爸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就是擔心你媽媽的身體。”


    顧明臻沒吭聲,卻在私底下輕輕捏了捏齊嫻姿的手指。


    齊嫻姿像是看懂了她的歉意,晦暗的眼中頓時多了一抹亮色。


    但下一秒,她又強壓下了唇角的弧度,麵無表情地看向顧臨川,


    “顧臨川,你想好了嗎,你到底要不要誠心誠意地給你姐姐道這個歉?”


    顧臨川緊握的拳頭鬆開又攥緊,攥緊又鬆開,像是陷入了巨大的拉扯和掙紮之中。


    齊嫻姿沉默地看著他,眼中的失望像暴風雨之前的雲層,逐漸堆積。


    見狀,顧琳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媽,你別為難弟弟了。是我沒把他教好,我來給姐姐賠罪。”


    說完,她又可憐巴巴地看向顧明臻,“姐姐,求你看在我的麵子上原諒臨川這一次好不好?我替他跟你道個歉,你就別生氣了,跟我們迴家好不好?”


    “姐,你別跪她!你趕緊起來。”顧臨川頓時紅了眼眶,“又不是你的錯,你憑什麽要跪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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