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蓮又暗中靜觀了幾日,便能確定蘇廷柏和紅玉這小蹄子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怕是在她頭兩次去廟裏求子的時候,這二人就趁機攪和到一處去了。


    青蓮心中暗啐了一口,什麽高門大院的世家公子,果然也和青樓妓子一般無情無義。她雖隻是個妾,但自從跟了蘇廷柏,也是一心一意想在後宅和他過日子,還妄想著早日給他生個兒子,沒日沒夜地燒香拜佛。沒成想,蘇廷柏冷眼看著,非但沒有幾分感念,竟然還背著她將院裏的丫鬟拉進屋子裏,當真是沒有半點人心。麵上人模狗樣,背地裏不過和妓院裏頭的龜公一般令人惡心。


    還有那紅玉,吃了熊心豹子膽,仗著年輕有幾分姿色,就做起姨娘的美夢來,殊不知二房的姨娘並不是那麽好當的。


    想她青蓮自幼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日日夜夜強顏歡笑,迎來送往算計了多少男人,方才在蘇府掙得了這獨門獨院的一方天地,絕不能輕易被人摘了果子。


    從此後,青蓮麵上不動聲色,心裏卻開始盤算著如何對付紅玉,最好尋個錯處一擊必中,將這不知深淺的小丫鬟賣給人牙子遠遠打發了,或是配個相貌醜陋的家仆,方能解心頭之恨。


    如此一來,青蓮自是將滿心怨恨都聚集在紅玉身上,捎帶著對蘇廷柏本就淡薄的一兩分情愫也消散得一幹二淨,隻一門心思要鞏固後宅地位,便沒有閑心去尋蘇若母女的麻煩,容氏與蘇若很是清靜了一陣。


    ——


    蘇家二房的波濤暗湧並未被其他人察覺,可蘇家長房卻突然之間鬧得沸反盈天。


    起因還要從蘇長青的長子蘇廷楠迴都城說起。蘇廷楠便是蘇廷柏的兄長,蘇若的大伯。他五年前攜家眷赴金陵上任,一個月前任滿被調迴都城,被拔擢為中書舍人,雖隻有正四品,但實為皇帝近臣,可參與機密,掌起草詔令,實權甚至還在其父蘇長青之上。真可謂朝廷重臣,年輕有為,前途無量。


    然而本該是繁花似錦,可這幾日的蘇家長房卻是一片愁雲慘淡,據說是蘇廷楠的長子蘇承和忽然生了重病,連床榻都下不來,連著七八日水米不進,眼看著人就要不行了。


    蘇廷楠與妻子王氏生有兩子一女,長子蘇承和,年已二十,尚未娶親。長女蘇錦,年十八,容貌姣好,端的是大家閨秀。還有一幼子,尚在垂髫。


    蘇承和雖年紀輕輕,卻頗有乃父之風,自小便隨父親在金陵周邊遊曆,眼界開闊,也寫的一手好文章,乃是蘇家第三代被寄予厚望之人。不想半年前在秦淮河畔以詩會友時,與一花船上的琵琶樂伎一見鍾情,二人私定終身。蘇承和更是暗中給樂伎贖了身,在府外金屋藏嬌。


    一月前因蘇廷楠要迴轉都城,蘇承和便悄悄將琵琶樂伎藏在船板的夾層裏,暗自一同帶了迴來,誰成想快在都城碼頭下船時,被蘇廷楠發現。蘇廷楠登時被氣得不輕,想如今朝廷嚴令,官員不得狎妓,蘇承和雖是白身,可其祖父和父親都是朝廷重臣。若是被官場諸人知曉蘇家嫡長孫豢養妓子,還欲納進府裏,真是醜聞一樁。


    本來蘇長青掌科舉多年,樹大招風。蘇廷楠此次又一舉被簡拔帝側,蘇家出了一個清貴和一個權臣,明裏暗裏多少雙眼睛盯著,蘇承和之事必然會被有心之人告到禦前。聖上對他期許甚重,幾年前將他外放曆練,如今苦心提拔,可若是還沒等他見到聖上的麵,便被言官以治家不嚴參上一本,這豈不是重重打了聖上的臉麵?到時莫說到手的錦繡前程會灰飛湮滅於官場的談資之中,恐怕還會被陛下降罪。


    遂蘇廷楠隻得狠下心來,命家仆將琵琶樂伎拖了出來,舍給她十兩紋銀,丟下一紙身契,直接命樂伎立刻上岸走人。不想長子蘇承和竟然死命拉住青樓女子的手,隻說寧死也不分離。


    蘇廷楠氣得急怒攻心,看著這個有違國法家規的逆子,不顧倫常世俗的蠢貨,氣不打一處來,直接命家仆取來荊條,便要行家法。


    家仆不敢有違,隻得將蘇承和押跪在船板上,剝了上衣,笞撻了十幾下。蘇承和倒是個硬氣的,始終不開口悔過,隻不住地懇求父親將青樓女子留下。蘇廷楠見蘇承和死不認錯,又嫌家仆陽奉陰違,便一把奪過荊條,兜頭罩臉朝著長子的背上狠狠揮了幾十下,鞭鞭見血,蘇承和背上登時鮮血橫流。


    蘇承和疼得痛唿出聲,卻絕不求饒,隻一味硬挺著,就連身邊的母親王氏和妹妹蘇錦跪下來求他認錯,也置若罔聞。


    王氏已是哭得肝腸寸斷,可被蘇廷楠命人攔著,無法上前,隻得椎心泣血地哭喊道:“我的兒,你這是何苦來的。到底這樂伎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令你這般鬼迷心竅。”說完,便昏倒在蘇錦懷裏。


    蘇錦早已嚇傻了,一邊摟著母親,一邊淚眼婆娑地央求父親饒了兄長。


    蘇廷楠本想著長子迫於家法,能退一步,舍了這個樂伎,沒成想蘇承和卻如著魔一般鑽了牛角尖。他看著兒子血肉模糊的後背,手中的荊條實在難以揮下。可事到如今,騎虎難下,船板上的動靜已驚動了碼頭上的人,抬眼看去岸邊已是圍了不少看熱鬧的閑人,隻怕如今這樁醜事是瞞不住的,他今日的處置稍有大意,便會留下被同僚攻訐的把柄。


    蘇廷楠隻得咬了咬牙,又唿地掃了一鞭,厲聲說道:“你做下此等有辱家門,斯文掃地的下作之事,還理直氣壯,不如今日我就將你活活打死,也省得你今後做出弑父逆君的惡事。”


    此時的蘇承和已是麵如金紙,氣若遊絲,腰背塌陷了下去,趴在船板上隻看著琵琶樂伎微微苦笑。


    不想此時,一旁的琵琶樂伎竟是個烈性的,衝著蘇廷楠大喊道:“蘇大人,我自知與蘇公子乃是雲泥之別,隻是仰慕公子人品心性,情難自禁。從頭到尾,都是我勾引了蘇公子,萬望大人饒了公子,莫要打了。我今日就以此身還蘇府一個清白。”說完,趁著家仆怔楞之間,竟然猛然一躍,縱身跳下,江水洶湧,瞬間便沒了頂。


    驟然生變,眾人都驚呆了,隻聽見倒在船板上的蘇承和撕心裂肺地吼了一聲:“蓉兒!”便口吐鮮血,一頭暈死了過去。


    蘇廷楠也沒想到會陡生變故,忙令家仆救人。一時之間,船板、碼頭一片混亂。


    江流湍急,深不見底,過了半個時辰,終於將人從下遊五裏處撈了上來,可憐琵琶樂伎早已氣絕。蘇廷楠無奈,隻得將人就地埋葬。


    可不曾想蘇承和竟是個情種,重傷在身,又痛失所愛,竟然一病不起,迴都城後請了數位名醫診治,蘇承和卻即不服藥,也不進食,竟一心隻想速死,與愛人在黃泉團聚。


    這病自然是一日重似一日,眾人束手無策,今日已是驚動了老太爺蘇長青和太夫人劉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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