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還是黃葉簌簌而落的深秋。迴來時,樹幹早已脫去餘留的殘葉,剩著赤裸的灰色的枝。


    餘小喬撩開車簾,看到北河邊的淺水已凍成堅實的冰,三五孩童在上麵嬉戲。


    姒文命雖望向冰麵,唇角也揚著若有似無的弧度,眼睛卻未聚焦。


    餘小喬瞧了他一眼,牽過他的手,姒文命望向她,唇角噙著笑。


    那笑,本該讓她安心,可她心中的不安卻愈發濃烈起來。


    姒文命送餘小喬迴相府,門都未進,就直接離開。


    餘小喬瞧著匆匆離開的背影,許久後收迴眼神。


    “小墨!小墨!”餘楚霄披著狐毛大氅,直奔出來。


    餘小喬唇角抿了抿,好不容易才扯出一個甜美的笑,嗔怪道:“隻想小墨,不想姐姐!”


    心中卻無聲歎息。


    “怎麽可能!姐姐自是最親的……”餘楚霄這樣說著,卻一溜煙跑向後麵幾


    輛馬車,一輛輛撩開簾子,踮著腳尖、探著身子往裏麵望,“小墨!小墨……”


    餘小喬未喊住他,有些落寞地往府裏走,沒走多遠被餘楚霄拽住了


    胳膊,“姐姐!小墨呢?”


    聲音中帶著質問,還有一絲絲害怕。


    餘小喬眼神掃過他,旋即拉起他的手,大步向前。


    一句話未說。


    “小墨,真是北疆老巫王的兒子?真做了新巫王?”餘楚霄走了好久,再次開口。


    雖然沒人跟他專門說過,但這麽大的事,上學堂時同學都會談及,雖不知那個北疆巫王為何人,可也有支離破碎的消息傳出……


    從這些碎片化的信息中,他已猜到北疆新一代巫王就是餘小墨。


    餘小喬揉揉他的頭,“後麵兩輛車上是小墨給你們帶的禮物,好多都是給你的,去瞧瞧……”


    “夠意思!”餘楚霄剛剛的悲傷一下子被甩到身後,撒腿朝府外跑去。


    餘小喬揚了揚唇,徑直迴了藍桉苑。


    鞋子一脫,將整個人摔到床上,不知不覺睡著了。


    她睡得昏天黑地,醒來時有些恍惚,迷迷糊糊走到窗口,看著天空一彎皎潔,才知自己一覺到了晚上。


    揉著惺忪睡眼往迴走,突地見到坐在桌案旁,嚇得“啊”地叫了一聲。


    “爹爹……您怎麽來了?”


    餘聞瑞打開桌案上的食盒,將一碟碟飯菜端出,“趕緊過來吃點東西,進屋倒頭就睡,一覺到這會兒……餓壞了吧?”


    餘小喬肚子很配合地發出“咕嚕”聲,順手挪過一把椅子,坐在餘聞瑞身旁,開吃起來。


    餘聞瑞靜靜望著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說了會兒話,主要是北疆的情況、餘小墨的一些事,還絮絮叨叨將家中成員說了一圈,似交代著後事……


    餘小喬放下筷子,歪頭看向餘聞瑞,“爹爹,您今日好生奇怪!朝上發生什麽嗎?還是您遇到麻煩了?”


    餘聞瑞淡淡搖頭,“沒有的事,就是許久不見你,有些激動……這……”說著,將手邊一個玄黑木盒,推與餘小喬。


    餘小喬看了眼木盒,一股刺鼻酒氣直入鼻腔,嗆得她打了個噴嚏。


    她起身,貼著餘聞瑞身子,上上下下聞了個遍,捏著鼻子,嫌棄道:“爹爹,今日喝酒了?酒味衝天!”


    “可不!”餘聞瑞點頭。


    “這是……你娘臨終前,讓我交給你的。本來她說成婚前再給你,可……我想著總要給你,就先給了吧!”


    遲了,怕來不及!


    皇上之前收到彈劾我的密折,隻不過壓下了,我擔心那顆雷終會炸。


    有些事兒,真相並不重要,所以即便我做了萬全準備,將各種不利的證據都做了處理或尋到了反證,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餘小喬舉起木盒,上下左右翻看著,還對著燈照了照,“鑰匙呢?”


    餘聞瑞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她,“鑰匙早給你了!就是那個指環扣!”


    餘小喬打了個哈欠,恍然大悟。


    難怪,之前指環扣丟了,父親如此緊張!


    今夜的餘聞瑞與往日不同,喝了不少酒,一會兒話特別多,喋喋不休嘮叨半天,一會兒話特別少,一個人愣神,一句話不說……


    餘聞瑞說時,餘小喬耐心聽著;餘聞瑞發呆時,餘小喬放空。


    不知不覺,說了半宿。


    次日,餘小喬在一片初陽輝照中醒來,看著天光放明,薄薄的、金粉似的粲然光芒,照在窗欞上,投出一片斑駁陰影。


    許是一路舟車勞頓,餘小喬渾身酸疼,胳膊腿都沉甸甸的。


    望著窗外許久,才勉為其難地爬起來。


    她取出指環扣,盯著玄黑色木盒出神。


    油生近鄉情怯的感覺,手插進指環扣又取出,反複幾次後,終於一咬牙打開木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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