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著人,送信至相府與楚婉,莫擔心。”半晌後,姒文命摟著她,聲輕如水道。


    餘小喬斜靠他懷中,已睡著。


    均勻的唿吸聲,落入姒文命耳中,勾起唇畔一漂亮的弧度。


    車行一日至包城,斜暉脈脈,柔柔照進車廂,薄薄金紅色,映著餘小喬臉頰。


    見餘小喬未醒,李淩琰等人先行辦理入住。


    姒文命等餘小喬睡醒,二人一塊下車。


    吃完晚飯,姒文命喚餘小喬,騎馬外出,在附近小客棧尋到餘小墨。


    若不是餘小喬,還真逮不到。


    之前派來的人,要麽跟丟,要麽被他教訓……姒文命此次派出的人,皆梵音閣三等高手,其中不乏善追蹤者。


    當然,餘小墨並不輕鬆,為躲避,出行相當低調。


    起初,一看衣料就知出身富貴,常招心懷歹意小賊惦記。為避免麻煩,購置些販夫走卒常穿衣服,有時甚至扮成乞丐。


    比如,現在!


    衣衫襤褸,灰頭土臉,頭頂破帽,滿身補丁,一雙手還算幹淨。


    餘小喬險些未認出,直至他眼中含怯,手抓破爛衣角,不好意思挪向她。


    餘小喬一把攬他入懷,淚如泉下,滴落在他肩頭。


    猛地,她一把推開他,伸手朝他屁股就開揍,“出息了,是吧!離家出走!不辭而別!


    直到餘小喬氣喘籲籲,手掌生疼,才停下。


    姒文命拉過餘小墨,見他穿那少,忙將自己袍子披與他,“扮得,倒用心!”


    說著,將木然的餘小墨抱上馬,翻身而上,坐他身後。


    餘小喬瞪餘小墨一眼,亦上馬,三人迴客棧。


    姒文命向來體貼,出門前,已命人準備好沐浴熱水。餘小墨被他推進房間,扒下衣服,塞進浴桶。


    幾日未洗澡,餘小墨足足洗了半個時辰。


    直到幹幹淨淨,他一身往日華服,立在餘小喬麵前,仍不自在,“姐姐,我錯了!”


    “錯哪兒了?”餘小喬依舊板著臉,甚至未抬頭,冷冷道。


    餘小墨一向淡定,此刻卻如羞赧姑娘,“不該,不辭而別!”


    見餘小喬未說話,繼續道:“不該害姐姐,著急擔心……不該扮乞丐,不該穿那麽少。”


    餘小喬一把拉過他,擁入懷中,“最不該,怕連累我!”


    “對不起,姐姐!”餘小墨直愣愣盯著餘小喬,“身為男兒,當有男兒擔當。我的事,自是自己處理。”


    滾珠般淚水,止也止不住,餘小喬半晌說不出話,許久後柔聲道:“想起,身世了?”


    “記起些,但不確切,有些地方連不起來,我想查個清楚。”餘小墨睜著懵懂雙眼,一雙小手幫她拭去淚水。


    “當當當!”


    一陣輕緩的敲門聲,響起。


    餘小喬開門,竟是——如曼。


    餘小喬心頭舒然一暖,像漫漫荒野裏迷路的人,遠遠望見燈火,有了著落。


    她的他,總這樣細膩周全。


    餘小喬拭了拭眼角出屋,將空間留與二人。


    姒文命候在門外,牽她手,至他房間。


    餘小喬望向案上冒著熱氣的燕窩,唇角蓄起一絲甜,越來越濃,慢慢攀上笑靨,沁入眼底。


    餘小喬,被他一下按進椅中,接過勺子,悠悠吃起。


    出門在外,總是舒爽!


    沒有皓京城揮之不去的壓力,沒有祖母時不時的耳提麵命,更沒有江嶼白無辜又深情的臉。


    月光正好,秋風不涼。


    “等你,做完想做的事,我們山間買畝田,種花種草種清閑,可好?”餘小喬唇角噙笑道。


    姒文命站在她身後,幫她揉按僵硬的肩頭,“好!”


    “首富,也能褪下華服,下地種田?”餘小喬掬起壞笑,打趣著。


    姒文命唇角扯出一絲甜蜜,“草盛豆苗稀,可以!”


    “哈哈!懶農!我種玫瑰,浪漫至死!”餘小喬吃完最後一口燕窩,笑靨如花道。


    姒文命眉眼含笑,“有你!都好!”


    輕柔口吻,宛若天際彎月,仿佛帶花香的月光,靜謐散開。


    ……


    次日,餘小喬慵懶爬起。


    她已連續幾日,未睡過一好覺。


    姒文命知找到小墨,她心下一鬆,今日定睡懶覺。


    於是,早早做好安排,上午添置物資,規劃路線,午後出發。


    什麽事,他,都安排妥帖。怎麽做,她,全隨心意。


    餘小墨坐對麵窄塌,捧一卷巫書,如饑似渴。


    細細的風,吹進空氣中的花香,金色陽光透過縫隙,暖暖落在他身。


    書,如曼所贈,依老巫王平生所學,整理而成。


    餘小喬不時,塞他幾口吃食。


    姒文命一路未說話,眸中一汪深邃流轉,手指無意識摩挲著。


    餘小喬知他謀劃北疆之行,亦不打擾,隻偶爾往他嘴裏塞一果塊。


    說來奇怪,自與姒文命等人同行,追殺餘小墨之人,未再出現。


    餘小喬直覺敵人改變策略,打算待他們入北疆,伺機殲滅。


    餘小喬手持鬆子糕,陷入沉思,腦中浮現那日,鳳紫蘇消失在餘暉中的背影。心中不禁悶堵。


    “公主,您已在此坐兩個時辰,身子會受不住。”婢女春莎眼底一片憂色,關切道。


    鳳紫蘇緩緩起身,雙腿發麻,險些未站穩。


    她淡淡瞥眼春莎,深知無法阻止父王殺餘小墨,甚至餘小喬,亦無法阻止餘小墨與餘小喬。


    無力改變,卻又不得不裹挾其中,如冰冷芒刺,緩緩紮進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血滋滋冒出。


    麵對朝堂紛擾,舊怨新仇……她試圖理智、冷漠,以為能冷眼旁觀,卻,心難安寧。


    午夜夢迴,不是昔日非人非鬼的夢魘,就是與小喬笑逐顏開的開懷,不然就是父王殷殷關切的眼眸。


    一顆心,被撕扯成兩半。一半,親情大義,一半,友情恩德。


    她自以為通透,做該做的,即好。


    可,道理好講,選擇卻難!


    自上次皓京迴疆,她許久未笑過。若非春莎,她都未發覺。


    直至前些日子,她無意間聽到,餘小墨未死。


    一顆心幾乎興奮地要跳出,拚命克製,亦壓不住唇角翹起的笑。


    春莎看呆,以為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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