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小墨已躺下,嚇得一骨碌爬起,下床時雙腿一軟,差點跌倒。


    三人從馬廄偷偷牽了馬,一人一匹,縱馬跟去。


    餘聞瑞帶人趕至無名山時,已過子時。


    黑暗籠罩著整座山,隻有微弱的風聲與偶爾的動物叫聲,空氣中彌漫著凝重與哀傷。


    數十人點燃火把,映著血跡斑斑的荒地,無數染血的刀劍,靜靜躺在草叢中。


    冷月帶人,從崖邊放下數十米長的繩索,帶著一組人自落崖處往下攀找。


    梅若星與梅若海各帶一組人從山下繞到崖底搜尋。


    餘聞瑞沿著崖邊,不停叫著:“喬兒——喬兒——”


    無人迴應!


    餘聞瑞不肯罷休,嗓子已嘶啞,坐在崖邊,不停叫喊著。


    餘聞瑞捶著心口,眼眶泛紅,眸中淌淚,心道:曼兒,對不住,我未顧好喬兒。


    姒文馨帶人趕至,已是醜時一刻。


    這一夜,無名山燈火通明,有的沿崖而下,有的山下圍搜,繩索加長一丈又一丈,上上下下十數迴……


    到後半夜,加派了更多人,加入搜尋,無名山熱鬧非常。


    黎明破曉,是一天最黑、也最冷時刻,雖已入春,山中仍凜冽如冬。


    李淩琰匆忙趕至,大氅裏麵是寢衣,顯然是來不及換衣服,披了件大氅就來了。


    餘聞瑞仍呆坐崖邊,身子發抖,神色木然,目光呆滯。


    李淩琰顧不上與餘聞瑞說一句話,就掛上繩索隻身下崖,丹朱怎樣也攔不住,跟著一起下了崖。


    待餘小墨三人趕至無名山,天已漸亮。


    未留意老木也跟著三人跑來,氣喘籲籲,在角落中吐著舌頭道:“跑死我了!”


    老木左聞右嗅,循著痕跡翻找,眾人急著找人,沒人管條狗跑來跑去。


    三人尋了沒人的地方,餘小墨將順來的繩索拴在身上,沿崖壁向下。


    餘楚霄與餘楚婉在崖頂等著。


    餘小墨已下到繩子最長位置,長吸一口氣,閉眼道:“這次一定要靈!”說著,手擺出奇異姿勢,口念咒語,射出一道光。


    隻見群鳥飛來,餘小墨割斷繩索,向鳥群飛撲過去,群鳥帶著餘小墨向崖底更深處飛去。


    越向深處,霧氣越重,根本看不清。


    餘小墨翻攪腦袋,想著驅散霧氣的巫術,口念咒語,手臂一揮,一陣風來,將濃霧驅散。


    但沿著崖底,飛旋數迴,除了撿到掛於樹枝上的布條,一無所獲。


    餘小墨飛迴崖頂,抓著一塊布條——沾滿血漬,看不出原本顏色,隻認得是姐姐衣服上的。


    三人抱頭痛哭!


    一直到中午,將無名山翻了個底朝天,也未找到餘小喬與姒文命,隻撿迴兩具黑衣人的屍身。


    餘聞瑞、姒文馨、李淩琰三個主子沒說停,眾人不敢多言,更不敢停下搜尋。


    不管是相府的人、姒府的人,還是李淩琰帶來的人,都盡了全力,把附近的崖底找遍,繩索已加長至極限。


    一望無底的懸崖,甭說一個人,就是十幾個人沉進去,也不易找到。何況崖底還有兇獸,受傷的身子滿是血漬,是它們的最愛。


    “繼續找!”三個主子同時下令。


    “是!”眾人又下崖的下崖,下山的下山,不一會,隻剩餘聞瑞,失魂落魄地坐在崖邊。


    午後陽光,燦爛地照著長勢絢爛的花草,一陣風過搖曳起舞,不帶一絲悲傷,絲毫沒有意識到兩個生命被吞噬在崖底。


    二太太與三太太也帶著一隊人趕來。


    二太太望著餘聞瑞,憂聲道:“老爺,一天一宿了,您迴府歇著,別喬兒還未找到,您身子先垮了,我同妹妹在這兒盯著。”


    餘聞瑞起身,眼前一黑,昏迷過去。梅若海將人架起,忙將他送迴相府。


    “姐姐,三小隻也不見人影,是不是也來這了?”三太太小聲嘀咕著。


    “哎,這不裹亂嘛!”說著叫過身邊倆人,正要去尋,就見三人灰頭土臉走過來,手中拿著一浸滿血的布條,眼睛紅腫得跟核桃似的。


    餘楚婉將布條遞與二太太。


    二太太與三太太瞬時紅了眼,眼淚噴湧而出,哽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殿下,不能再下去了!您一晚上已下去五迴,昨夜到現在,滴水未進,您得愛惜身子啊。”丹朱拉著李淩琰胳膊,喊道。


    李淩琰忍了半天也未忍住,淚奪眶而出,肆意落下。


    他呆呆坐在崖邊,臉色慘白,不顧身邊眾人,不顧皇家威嚴,任身子顫抖如篩,任眼淚決堤而下。


    一個親如兄弟,處處護他周全。


    一個未曾啟口,卻早住於心尖。


    兒時相伴種種、桑台山初相識、三人談笑風生……幀幀畫麵湧上腦海,李淩琰心痛如絞,似萬根針刺破心頭,紮進肺腑。


    心血成河,悲傷成洪!


    ……


    “迴皇上,尚未尋到。”黑衣人拱手道,聲音極小,甚至不敢抬頭。


    皇上頓時癱坐到龍椅,望著案上梔子花束,眸漸濕潤,心道:離兒,你定要佑我們的命兒逢兇化吉,大難不死!


    朕對不起命兒,更對不起你,也愧對尤戈臨終托付!


    “再派人手!活要見人,死——”皇上唇角微顫,後半句終未出口,偷偷拭了下眼角,擺擺手,示意退下。


    黑衣人退下。


    皇上撫摸著那束梔子花,如撫摸愛人般,柔聲道:“離兒,朕好害怕,若命兒真有個三長兩短,他日九泉之下,有何麵目見你!”


    “皇上,您誤會江離了,文命是你與她的骨肉!當年,你繼位、迎娶富察榮諾時,她已懷上你的孩子。當時,朝中局勢動亂、危機四伏,她怕你憂心,須得給孩子個名分,才同意嫁與我的。”


    姒尤戈麵如紙白,氣若遊絲,用盡力氣說道。


    他臨終前的話,如利劍再次刺向皇上心口,到底要負多少情,失去多少人,才能盡好一個帝王的本分。


    淚自眼角滑下,滴到梔子花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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