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確見蘇裏的臉上由紅轉白,不再說話,繼續說道:“徐光柯在十七號晚上中毒死亡,路媛媛應該就會通過手機裏的新聞知道了。就算她不想承認,但她根據前段時間你與徐光柯出現的衝突,馬上就可以想到殺徐光柯的兇手可能就是你。


    但她的心裏仍有一絲僥幸,希望你沒有這麽做。當她從其他人的口中知道了徐光柯中毒死亡的原因是斑蝥素後,精神一下子崩潰了。她確信那些斑蝥素就是她給你的。″


    “那她可以去向你們自首啊,她為什麽不去呢?″蘇裏悻悻地說道。


    “我們的偵查員到路媛媛工作的醫院調查斑蝥素的情況,很快她就會知道,她也明白偷拿兩克多斑蝥素的事情,警察很快就會查出來。正苦惱該不該向警方坦白這件事。


    你巧妙地抓住了路媛媛搖擺不定的心理,故意向我說出了她在徐光柯家裏打人爭吵的那件事,想以此混淆警方的調查。可你萬萬沒有想到,正是在那一天,韓珮跟蹤你們,並看見了你偷拿了徐光柯的藥瓶,隨即進入衛生間的那一幕。″


    蘇裏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他知道,眼前這高個子刑警說出的每一句話,都讓自己無可辯駁,再不敢直麵黃確的眼光,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你說她不是自殺,根據呢?″


    黃確摸了摸下巴,接著說道:“在路媛媛死亡的現場,我們發現了茶幾上有一個果汁塑料瓶,瓶底還有少量的液體。經過痕跡檢驗,瓶身上麵沒有指紋,瓶口也沒有路媛媛的唇印。


    正是這一點引起了我的注意,哪有喝果汁不沾瓶口的?除非是用吸管或者杯子。可搜遍她家裏,並沒有發現這兩樣東西上有使用過的痕跡。


    我曾經詢問過辛蓓,路媛媛平時的生活習慣。她無意中說到,路媛媛在按摩會所養成了一種習慣,喜歡喝一種會員專用的果汁,說是能增強多巴胺的分泌,對女人的容顏和身體特別有好處。


    在冰箱裏,我發現了幾瓶完好的果汁,玻璃上麵有點似結冰後殘留下的痕跡。檢查了她放在客廳櫥櫃裏的藥箱,從裏麵發現有多枚針頭,但沒有發現注射器,這就不正常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這…″蘇裏忍不住舔了一下稍有點幹燥的嘴唇,“我沒有碰過你說的果汁瓶和注射器。″


    蘇裏這句話剛說出來,黃確就開始笑了。“那天晚上,正像你說的一樣。你和徐光柯的父母聊追悼會的事情,在九點鍾左右就結束了。你買的花也是九點多時買的。


    在九點三十分時,你就進了路媛媛的家裏。這我已經調查過了,花店和這幢樓的監控都拍了視頻。″


    “路媛媛當時不在屋裏,這總是事實吧?″


    “你說的進屋經過基本上是對的,正是因為路媛媛不在家裏,就給你創造了一個機會。″


    “什麽機會?″


    “一個殺她的機會!″黃確的臉色瞬間變得嚴厲起來,大聲地說道。


    “路媛媛在酒醒後,喝的就是果汁。你知道她的酒量,兩瓶啤酒根本不會讓她沉醉多久,醒來後就會從冰箱裏拿出果汁解渴,而果汁裏就有你用注射器注入的斑蝥素。″


    “我還是那句話,證據在哪裏?″


    黃確冷笑了一聲:“痕跡檢驗員對冰箱冷藏室裏殘留的痕跡進行過檢測,裏麵滲出的結冰?果汁就有斑蝥素成分。你要不要看一下警方的化驗報告?″


    “那也證明不了是我殺了她。“


    “你很清楚,如果是打開過的瓶蓋,路媛媛就會生起疑心,她就不會喝,你殺她的目的就會達不到。″


    “你是說,我用注射器把毒藥注入了果汁瓶裏?″


    “難道不是嗎?你考慮到果汁瓶的蓋子比較硬,很難戳穿,也容易在蓋上留下針頭穿過的痕跡。唯一的辦法就是在瓶蓋下紮針。


    你在瓶裏抽出一些果汁,然後從玻璃杯裏抽出溶解的斑蝥素溶液,注入果汁瓶裏,再把它放迴冰箱,然後你才離開路媛媛的家。


    酒醒後的路媛媛幹渴難忍,從冰箱裏拿出前麵那瓶果汁,擰開瓶蓋,喝了下去。可能會感覺味道有點異樣,但瓶蓋是密封的,就沒有懷疑。由於你注入的斑蝥素溶液是高濃度的,這足可以使她立即喪命。″


    “哼,說的好像是你看見了一樣。我為什麽要殺她?″


    “你殺路媛媛是因為她知道你的事太多了。這些我前麵已經說過,在這時就不再重複了。關鍵是你殺了徐光柯後,就知道警方會追查斑蝥素的來源。


    你用來毒殺徐光柯的斑蝥素,是通過路媛媛的手得到的,這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定時炸彈。你很清楚,警方查出徐光柯是死於這種劇毒物,就一定會追查到路媛媛。


    雖然你在案發後,多次恐嚇她,讓她不敢向警方自首。但這終究是懸在你頭上的一把刀,不知什麽時候就會落下來。當你感覺我對你的懷疑越來越深,就坐臥不安,你以為隻要路媛媛一死,真相就調查不出來了。“


    “那你又是根據什麽跡象,知道是我殺了她的?″蘇裏的眼裏閃著絕望的光,他很想知道自己是在那個環節出了疵漏。


    黃確停頓了幾秒,似乎在考慮怎樣答複蘇裏的這一問題,降低聲音說道:“你在和徐光柯父母商談追悼會的事結束後,給路媛媛打過一個電話吧?″


    “對啊,那不過是一個很普通的電話而已,這又有什麽問題?″


    “普通?你在這電話裏應該是問到路媛媛在哪裏,正在做什麽,對吧?″


    “對啊,″蘇裏有點不明白黃確為什麽這樣問。


    “當你知道她一個人在啤酒街喝悶酒,從她含混不清的對話中,就會判斷出她已經半醉。你也知道她和辛蓓是閨蜜,辛蓓一定會去接她。就是這一個電話,使你下定了殺她的決心。″


    蘇裏睜大了眼睛,黯然地反問:“我如果有心要殺她,又何必要等她喝醉?″


    “我猜你等的就是這一機會。我說過路媛媛根據斑蝥素在你手裏,就會知道是你殺了徐光柯,那她就會防著你,使你很難下手。除非出現了意外情況,她的神智已經不清醒。″


    “這個…″


    “從徐光柯的老家迴來的路上,你特意給路媛媛打了電話,然後去花店買了鮮花,這也是你精心考慮好的計劃。然後,你迴到七樓,看到她沒有迴來,這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你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果汁…″


    黃確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但冷冷的目光仍盯著蘇裏的眼睛,“做完這一切,你去外麵吃了飯,迴來時剛好遇到了正在那裏等著問你話的我們兩個刑警。


    在接受我的詢問時,我發現你有點心緒不寧,似乎是盼著我們早點結束談話,這就讓我產生了懷疑。″


    “那時候你就對我產生了懷疑?″蘇裏一臉的懵然。


    “對。″黃確似在酙酌著合適表達的詞,“你在和我們談話時,表現得有點焦慮,可能你怕七樓出現萬一。″


    “萬一,什麽萬一?″


    “很好理解,你預想不到的是辛蓓送路媛媛迴來之前,有沒有和她一起喝了酒?她們有沒有一起從冰箱裏拿出果汁。如果剛好是辛蓓喝了有毒的那瓶,她一死馬上就會引起整幢樓的哄動,你殺人的陰謀就會曝光。


    你很幸運,當時辛蓓送路媛媛迴來時,她仍在沉醉中,辛蓓沒有碰冰箱裏的果汁。她把路媛媛放到沙發上躺好,在那裏待了二十分鍾左右,見她還沒醒,就迴去了,你擔心的事沒有發生。″


    “你不是說過我在一點時去過路媛媛家裏,我想聽聽你是怎麽推理的?″


    “在我們從這裏走了以後,也就十一點半左右,你估計辛蓓應該是已經把路媛媛送迴來了,你的心放了下來。洗完澡後,你根本沒有心思馬上睡覺,你的另一個擔心又來了。″


    “哦?″


    “因為你擔心路媛媛有沒有喝了那瓶有毒果汁。如果她沒有喝,你貿然到她家裏,就會對你產生更大的懷疑,甚至會想到你是想要殺她。


    還有一個使你擔心的問題,那就是你要親眼判定她有沒有已經死亡。如果路媛媛真的死後,還必須要及時地銷毀你殺她的一切證據。″


    “銷毀證據?這怎麽說?″


    “是的。你很清楚,路媛媛喝過的有毒果汁瓶,還有注射器和玻璃杯,都不能留在那裏。除此之外,你還需要偽造現場,讓人一看,以為路媛媛是死於自殺。


    在你下到她家裏後,你確實檢查過她的脈搏,知道路媛媛已經死亡。馬上戴上手套,從冰箱裏拿出一瓶果汁,擰開蓋子,把果汁倒到衝洗槽,再把有毒的果汁瓶殘留的一點液體倒入那個瓶裏。


    然後,你用塑料袋裝好替換出來的果汁瓶和注射器,玻璃杯。再著手進行偽造現場。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那你是怎麽知道我想偽造現場的?″


    “你知道路媛媛的筆記本電腦在客廳裏,也知道她的開機密碼,就先偽造了遺言。擦去自己的手紋後,把躺在沙發上的她移到桌邊,並抓起路媛媛的手,在上麵按上了她的指紋。


    正當你想在果汁瓶上麵捺上她的手印和唇印時,卻發生了你意料不到的情況,聽到臥室裏傳來了響聲,這就會把你嚇得不輕,趕緊把塑料袋塞進茶幾底下。這就是果汁瓶上沒有手紋和唇印的原因。


    在臥室發現躲在那裏的辛蓓,就有了鄰居聽到的你們兩個的對話聲音,餘下的一切都和你與辛蓓說的一樣了。可是,你仍然有一件事未了。″


    “什麽事?你說!″


    “你和辛蓓從路媛媛那裏走後,仍然記掛著塞在茶幾底下的那個塑料袋,要是讓人發現,你的這次計劃就全部落空了。


    所以,在煎熬中過了半夜,你還是決定要在天亮之前,把它從路媛媛家裏拿出來。這就是在快天亮時,那個起夜的鄰居再次看到她家裏有燈光,聽到她家裏有聲音的原因。″


    蘇裏聽黃確將自己整個作案過程說完,他的心反而平靜了下來。那天的情景浮現在眼前,黃確說的確實如此,幾乎沒有半點漏掉的地方。碰上這刑警,就是自己的克星。


    他用手撓撓汗濕的發根,想盡量避免露出狼狽表情,“我想問一下,你平時破案都是這樣推理的嗎?″


    “是的,″黃確捏著下巴,輕輕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說,“我隻是喜歡和犯罪嫌疑人互換位置,站在人性不同的角度看問題,才會有這樣的推理結果。“


    “無論如何,我還是沒有逃過你的眼睛,對吧?″蘇裏癱坐在椅子上,眼眶裏滲出了後悔的淚水。


    “你錯了,我的眼睛並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厲害的是警方現在的檢測技術。我隻不過是做了一些眼睛能看到的,而別人不容易注意到的細節而已。″


    “我說一點你沒有注意到的吧,″蘇裏似有意壓低了聲音,“說之前,我想去一下衛生間,可以嗎?“說完,他用手捂住肚子,彎下了腰。


    黃確的眉頭皺了皺,看了看蘇裏臉上難受的樣子,“可以,古一明跟著他。″


    蘇裏詭異地笑了笑,轉身走進了客廳旁邊的衛生間。從半開著的門,古一明很快就聽到了流水的聲音,蘇裏就站在便鬥旁,他掉轉了臉。


    也就十多秒鍾的時間,古一明聽到有人倒地的聲音,他猛地推開門,蘇裏倒在地上。雙手拘著喉嚨,嘴邊沾著白色的粉末,眼腈睜大得嚇人。


    “黃隊,快來!他自殺了!″古一明一邊托著蘇裏的上身,一邊驚慌失措地喊道。


    黃確心頭驟然一沉,疾步衝向衛生間,隻見蘇裏慘白的臉上擠出來一絲笑容,“是我殺了…他們,我也該走了。″話一說完,蘇裏全身猛地顫抖了一下,眼睛慢慢閉上了。


    黃確用手掰開他的眼睛,瞳孔已經開始慢慢放大。在他旁邊的地上,有一個打開封口的小塑料袋,裏麵仍然有一點殘留的粉末。


    “看來沒救了,他把剩下的斑蝥素都用水吞下去,脈搏也沒有再跳動。打電話給陳一波吧。“


    黃確搜查了蘇裏的口袋,從裏麵翻出了一張折疊的白紙,上麵赫然寫著:


    我承認,是我殺了徐光柯和路媛媛。


    所不同的是,當我看到路媛媛死時安靜的臉,我的心好像被撕裂了。我摸著口袋裏的塑料袋,真想當時就隨她而去。


    我知道,你們警方很快就會查明真相,到時候,我將逃脫不了法律的嚴懲。而這是我早就想過唯一的結局,也許這就是我的命吧。


    但願我死後,靈魂能再見到他們,向徐光柯和路媛媛說聲:對不起。蘇裏絕筆


    不久,樓下響起的警車唿嘯聲,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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