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窗口的薄紗,可以看到下麵的庭院。一座假山旁栽種的熱帶植物之間蜿蜒的流水在燈下閃著亮光,可以清晰地看到色彩斑斕的魚兒在遨遊追逐。


    看著這一景象,張沫似是身心得到了極大愉悅,仿佛自己此刻正置身在植物園裏,忘記了這裏是盧元卿的老家。


    這是位於老城區的一座百年建築,是盧元卿祖輩留下的遺產。好在維護得當,古色古香的清代建築風格至今沒有多大改變。


    如今這棟房屋已由盧元卿租給金融界的朋友開了一家高級會所,來往於此的都是名人富賈。


    母親下午出院,張沬就把她接到了這裏。她們從醫院出來時,盧元卿的那台手術仍沒有結束。張沫能理解他的心情,通常也會有隻要晚一步離開,就可能得留下診治被緊急送來的患者。


    與母親隔著座位的張沫不時地看著手機,約定七點的時間已經過了。母親的臉上已有點倦意,倚著椅背微閉上了眼睛。


    門開了。身穿灰色西裝的盧元??一步走了進來,手上提著幾個紙袋。張沫一見,上前接了過來,放在另一把空著的椅子上。


    盧元卿走近餐桌,朝張母微笑著,帶著歉意說道:“對不起,讓你們久等了。″


    “沒有,也不算等久,是我們來得早點了。″張母也起身微笑著迴應,“我向張沫提出想和你談談,還不是因為我放心不下。″


    “哦?伯母說的不放心是指什麽呢?″盧元??賠著小心,謹慎地問道。他把外套脫了,順手掛在一側的衣帽鉤上。“是不是擔心我對張沫不好?″


    “確實有點。″她盯著對麵這個年齡和自己相仿的中年男人,身材樣貌可能是平常經常鍛煉,顯得比同齡人年輕許多。


    但不可否認的是,從他高高亮起的額頭,眼角悄悄爬出的皺紋和皮膚的潤澤度來看,與朝氣蓬勃的年輕人終究不可同日而語。


    “首先,我要對你在手術前後對我的關心和照顧,表示衷心感謝。你是心血管疾病方麵的專家,正是你高超的醫術救了我。″


    “伯母,這都是我一個醫生應該做的。更何況你是張沫的母親,那是我理所應當全力相助的。“


    “可是,″張母話鋒一轉,“你得知張沫拿不出那筆手術需要的高昂費用,即刻借給她二十萬。這就讓我有點產生疑問,是不是你對下屬和病人有困難時,都會舍得這樣出手相助?″


    盧元??感到有點尷尬,他遲疑著該怎麽迴答比較好,略一停頓之後,說道:“我承認不是對每一個人都會這樣。也承認對張沫有一種特殊的好感,覺得能幫就幫一把。″


    “僅僅是有特殊好感嗎?你說的根本不是真心話。″張母完全不顧盧元??呈現出的狼狽表情,直截了當地指出,“難道你就沒有對她有什麽附加條件?″


    “媽,盧主任幫我是出於一片誠意,能有什麽附加條件,你想多了吧?″張沫見盧元卿陷入了困境,從旁勸說道。


    “你先不要說話。我是張沫的母親,從小就看著她長大,她心裏想的是什麽,我很清楚。在你們醫院留醫這段時間,我就發現你的表情有些不對,你對我顯得過分的殷勤。


    張沬的身上也有種似曾熟悉的氣味,是不是你和她之間瞞著我,做了我不知道的事情?″


    事到如今,想再隱瞞下去恐怕是不行了。盧元卿深吸了一口氣,扯了扯襯衣的領帶,大著膽子說道:“伯母,我對你說真話,其實我一直都有個心結。″


    “哦?是什麽心結?″張母側臉看了一下盧元卿。


    “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盧家從祖父起就三代單傳,為此父親對我隻生了一個女孩無比失望。臨終前曾對我寄予希望,隻要有可能,一定要為盧家添一孫子。″


    盧元卿稍低著頭,繼續說道,“現在生育政策不是放開了嘛,我就想起父親的遺願,和妻子商量過,找一個願意為我盧家生一個男孩的女人。″


    “哼!隻要你們舍得出錢,找代孕機構不就可以了?″張母對盧元??的說法不屑一顧,有意識地說道,“為什麽會找上張沫呢?“


    “本來我做夢也不敢想到張沫的身上去。當我和徐文光說起這件事時,他也感到棘手。


    代孕機構我不是沒想過。我隻知道智商低下的孕婦應該很大程度不會生下聰明的孩子,男孩的遺傳基因很大部分都來自母親。″


    “你就把目光盯在了張沫身上?″


    “對。也是湊巧,徐文光告訴我,張沫曾和同事開過玩笑,說她不想結婚,卻希望到老時有一個孩子陪伴自己,也不虛為女人一生。我就對她動心了,讓徐文光去探了探虛實。″


    “你真是這樣想的?″


    “是的。我也風聞過張沫有些戀父心結,但她心裏怎麽想,我確實沒有底。這時你的檢查給了我機會。


    你的心髒動脈瘤已經大於四公分了,必須馬上動手術,不然破裂會隨時發生。″


    “你就拿這一點來要挾她?″張母緊盯著他那張略顯瘦削方正的臉。


    “伯母,我真的沒有要挾張沫。徐文光和她談過,可能她也沒有討厭我吧,我為了能幫她,就借了二十萬給她。


    這亊定下後,我和張沫還簽了代生協議。說真的,我很喜歡張沬,我們也是兩相情願。張沫,是這樣吧?″


    張沬偷偷看了母親一眼,默默地點了點頭,“是的。“


    “就這些?″


    “沒有,因為我是發自內心喜歡張沫,考慮到一些現實問題,在交清手術費後,我又給她轉了五十萬。


    另外,我把自己的一套一百五十平的套房,經公證也過戶給她。這也是用我父親留給我的遺產買的。他曾說過,誰能幫我盧家生下孫子,所有的遺產就給他。″


    “你說的這些,有什麽可以證明的嗎?″


    “媽,盧元卿和我親自在今天中午去公證處辦理的過戶手續。遺囑我也看過,你不會擔心我會騙你吧?″聽到母親這樣說,張沫知道她擔心的是什麽。


    張母在兩人的麵上掃過一眼,似有點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木已成舟,我想阻止也來不及了。我也不是非要拆散你們,隻是希望別後悔就好。″


    “我會在這段時間真心對張沫好的。伯母,你放心吧。″盧元卿似動了真情,迫不及待地表白。


    張母心想,既然他們在互相偏坦,儼然就像一對真正的夫妻。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說不定兩人早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了。


    “伯母,為了祝賀你康複出院,我特地和張沫商量,在我老家這裏擺上一桌,為你接風,喝一杯可以嗎?″


    “媽,盧元卿都這樣說了,他現在也不算外人,我們就喝一點吧。″張沫知道母親平時也會喝點酒,趁機附和著說道。


    “也好,就喝點紅酒。″她看著盧元??,“不然你會說我不領你的情,就顯得見外了。″


    張沫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下了,手心裏隻覺得有點濕潤。


    盧元卿也覺得眼前的機會不可錯過。他殷勤地給張母敬酒夾菜,借機介紹起這棟老屋的家世和曆史。


    張沫從旁聽者的角度,知道盧元??這麽做,是想避免母親再提出什麽問題,以至使他難堪。


    可越是這樣,在他以為這事即將過去時,張母又提出了新的疑問。


    “我知道你現在對張沫很好。但我畢竟是過來人,也知道會有一個黃金期。這時期一過,有的人真本性就會暴露出來。你對張沫不會也是這樣吧?″


    張母放下筷子,有意識地追問道,“懷孕後的十個月,時間不太長,也不算短。你有什麽要說的話嗎?“


    驟然間聽到張母又提到這事,盧元??剛喝到嘴裏的紅酒猛地嗆了出來,他用紙巾擦了擦,輕咳了兩聲,一時有點狼狽。


    待到稍平靜後,他裝著大度的樣子說道:“請你放心,我不會讓她有絲毫委屈的,這我可以保證。″


    張母苦笑著說道,“我這個女兒從小是有點任性。就拿這代生的事來說,我的反應是有點遲鈍了。


    要是早知這樣,我寧願不做這手術。反正年紀大了,追隨她爸去,也沒有什麽不好。″


    “媽,你為什麽這麽說?我們也是各取所需。再說,給你生一個外孫不好嗎?″


    “可你是一個未婚的女孩,要是知道了你未婚先孕,而且是和我同年齡的這麽一個人在一起,為他代生孩子,恐怕我都要被街坊鄰居的口水淹沒了。″


    “平時你的頭腦不是很開明的嗎?怎麽到我了,你就有那麽多顧慮。再說,這對錯也是我選擇的,和那些街坊鄰居有什麽關係?“


    “人言可畏啊,張沬。我知道說什麽你也聽不進去。既然這樣,我還得向他提出幾個問題。″張母看向盧元??。


    “伯母,你還有什麽問題,請說吧。″


    “我知道你們已經同過房了,這我沒猜錯吧?″


    這個單刀直入的問題,確實讓盧元??始料不及。但從張母的口氣裏,聽得出她不再反對自己和張沫在一起了,“是的,沒猜錯。“


    “那麽,這孩子生下來,你打算怎麽辦?是不是滿月後就抱走,讓你妻子來照顧?″


    “沒有。這個事張沫也問過我,我主張孩子還是由你們帶大。我隻要知道這是我的親兒子就行了,撫養費我會承擔,不會給你們增添太多麻煩的。″


    “要是你妻子和女兒反對,你怎麽打算?“


    “當我決定要找人生二胎的時候,就曾經和李琳商量過,父親的遺囑也並沒有說一定要讓孩子認祖歸宗。我隻有一個要求,讓他姓盧就可以了。″


    “所以,你就給張沫另外一個家,用這樣的方法圈住她?你要知道張沫答應的僅僅是為盧家生個兒子,等孩子生下來後,你們之間訂立的協議就自然取消了,是不是這樣?″


    “對,是這樣的。″盧元卿隨即補充道,“我給她單獨一個家,並不是想從此圈住張沫,隻是想讓她在懷孕期間和孩子出生後,能過得舒適點。


    在張沫生下孩子後,她有權選擇終止協議,開始她的新生活。“


    “也就是說,你不會幹涉她?″張母的口氣中似透著一定的懷疑。“這可是你對我的承諾,我會監督你是不是這樣做。″


    “對。″盧元??點了一下頭,“伯母,我承諾。″


    “好。″張母微笑了,“我尊重張沫的選擇,隻要她覺得好就行,目前我沒有任何不放心。″


    “媽,你真的這樣認為?″張沬看到母親很通情達理的樣子,“一點不介意?″


    “你說我還能怎麽樣?″張母搖了搖頭,“我之所以問這些問題,是因為我對盧元卿的情況了解不多。但根據他所說的,應該是可以放心了。″


    “既然伯母你這樣說了,那就讓我再敬你一杯。″盧元??伸手拿起酒瓶,把麵前的酒杯酙滿酒,端了起來,一仰脖喝了下去。


    接下來的談話就輕鬆多了,似乎就像是一家人團聚在一起,再也沒有拘束,融合的氣氛包圍了三個人。


    張母從進入醫院後,就沒有認真正視過盧元卿幾眼。雖然聽張沫說過他和去世的父親有幾分相似,也沒真正上心。


    現在盧元卿就在眼前,她借著幾分醉意仔細地端詳起來。張沫說得沒錯,盧元卿有著高挑勻稱的身材和稍微有點瘦削端正的麵容,就連說話的語調也是富有磁性的男中音。


    隨著酒勁上來,卡娜的眼睛呈現出模糊感,不知怎麽就自然地將眼前的盧元??和張沫父親的影子重疊了起來,恍惚間覺得他們就像是一個人。


    她突然感到全身燥熱,多年沒有過的一股暖流在體內竄動,讓她的內心感到了一種異樣的衝動。


    就這樣讓幻覺持續了十幾秒。隨即意識到了什麽似的,轉瞬之間全身像突遇寒潮一樣猛然顫抖了幾下,頭腦嗡的一聲,她清醒過來,就不敢再想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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