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昏沉沉地躺在沙發上,想睡卻怎麽也睡不著,隻感覺著腦袋一陣緊似一陣地疼痛,雙目稍微眯縫著,可內心卻在不停地思索著。這悲悲切切的哭聲,分明是一個男子的哭聲,在他斷斷續續的哭聲中,我似乎聽到了他的委屈與傷心。這是阿強嗎?我極力地傾聽著,卻聽到了周青林高一聲低一聲的怒斥聲。“你這個蠢豬,我是想讓你發財,又不是害你,哭啥哭。再哭,看我不揍死你。”


    我微微地睜了一下眼睛,眯縫著看了一眼客廳裏的人們,隻見他們若無其事地坐在一起,小聲地討論著什麽事情?時而激烈,時而又笑聲驟起,仿佛這間房子裏發生的一切都與他們毫無關係。再偷偷地瞅了一眼客廳裏的擺設,好像突然之間少了很多,隻剩下一些低桌子、矮板凳,唯一值錢的物件,就是我躺著的這張舊沙發。拆遷,讓房東已經提前撤離,這座漂亮的三層小樓,也已成了孤宅野院,而我們這些遠離家鄉的人們,卻還抱著致富的幻想,無奈地留宿於此。真是既可悲又可歎!我怎麽也想不透,我怎麽會走到這種地步。


    “慢點,慢點,我們迴來了。淑娟姐你看,我們緊小心慢小心,兩盆水還是變成了一盆水。給韓哥下一碗湯麵條,我們大家還是喝稀飯吧?”劉為民幾個人端著水盆走進了客廳。


    我依然躺在沙發上,雙目微微地閉著,可耳朵卻在用心地聽著房間裏的一切。“周哥,我剛才碰見房東郭大哥了,他讓我們明天天亮以前必須搬走,否則就後果自負。”劉為民看著走下樓梯的周青林,趕緊走上前去,並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在周青林麵前說著。


    看了一眼躺在沙發上的我,周青林仍有顧忌地拉著劉為民走出了客廳,他們又一次開始了不可告人的密謀。我的內心突然多了一絲興奮,因為我知道他們今夜肯定要搬走,如果他們不搬走,房東的兩萬元獎勵就拿不到手裏,孰輕孰重房東的心裏很清楚,這句話分明就是對他們的暗示,如果你們今夜不搬走,他就有可能會去向政府揭發。心裏的喜悅,讓我感覺著肚子也不餓了,腦袋也開始不疼了,渾身上下更是有種莫名其妙的精神。


    我想坐起來,可又想了想還是算了,繼續裝病也許更能麻痹他們,在他們搬遷的途中,我也有可能找到報警的機會。想到這裏,我依然躺在沙發上沒動,並且還裝作痛苦的樣子,嘴裏發出了輕微的呻吟聲。


    “韓哥,我給你做了一碗湯麵條,並且放了很多胡椒。你趕緊把它喝了,然後上樓蓋住被子睡一覺,發發汗,明天就沒事了。”魏淑娟端著一小鍋湯麵條,放在了一張矮桌子上,並且給我盛出了一碗。


    又是一股酸香味,強烈地刺激著我的鼻孔,雖然肚子餓地咕嚕嚕亂叫,可我依然裝模作樣地坐了起來,衝著魏淑娟感激似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別客氣。咱們大家出門在外,誰還沒有個頭疼腦熱身體不舒服的時候,互相幫襯著那還不是應該的?你把鍋裏的飯一口氣吃完,然後趕緊休息。”魏淑娟熱情地對我說著,並把一雙筷子遞到了我手裏。


    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客廳裏也燃起了蠟燭,我借著微弱的燭光,一口氣吃完了鍋裏的飯,好像有五、六碗,吃飽了。這次我真的是吃飽了。我放下飯碗,仍然裝作有氣無力地樣子站起了身,準備上樓休息。周青林趕緊攙扶住我,並且又一次關心地問我,“韓哥,你要是感覺著還是不舒服,就早點說,不行咱就去醫院。我現在就給素麗打個電話,讓她先給你帶點感冒、發燒之類的藥迴來。為民,你拿著手電,先扶韓哥上樓休息。”


    “不用了,花哪冤枉錢幹啥?我睡一覺就沒事了。”說完,我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周青林,就被劉為民扶著走上了樓梯。內心卻感到一陣陣好笑,讓我吃藥,還不如讓我吃一頓飽飯。


    被劉為民攙扶著,我慢騰騰地上到了三樓,躺在自己昨晚睡的地鋪上。劉為民殷勤地為我蓋好了被子,我假裝著要急於睡去,劉為民也知趣地準備下樓。走到門口,他仍然不放心地對我說:“韓哥,有事你就叫我們,我吃了飯,就上來陪你。”


    我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就不再理會他。聽著他下樓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我索性睜開了眼睛,又一次打量著這間黑暗的小屋。體內的胡椒粉,開始發揮著它獨特的作用,我感覺著渾身上下都在冒汗。輕輕地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站起身,借著月亮那一絲微弱的亮光,我站到了窗戶跟前,心事重重地向外張望。


    沒有了白天的喧囂,天上的星星也顯得無精打采,像是在例行公事,更像是在應付自己不情願的差事,微弱地發出螢火蟲似的光。這是個灰色的夜晚,灰色中又夾雜著少有的寂靜,寂靜的讓我感到了一絲恐慌。生活的渺茫,前途的暗淡,未知的擔憂,仿佛這一切的一切,它們都在這黑色的夜晚找到了歸宿。我略微抬了一下頭,仰望著浩瀚的夜空,我真心地希望能看見一顆流星,他能給我指明前進的方向。我虔誠而久久地等待,夜卻不語,依舊寂靜而神秘。有時會有飛機的“轟隆聲”從天邊傳來,像一道人生長長的歎息;它不知從何處而來,又不知飄向何處,它似乎又是在向我暗示什麽?可迷茫的我,卻看不懂,更聽不明白。


    再看看附近幾棟同樣的樓房裏,那極其微弱的燭光,我像是看見幾隻孤獨、饑餓的幽靈,它們眼睛裏發出陰森、可怕的兇光。似乎,它們已做好了準備,正在耐心地等待著。在我熟睡之際,它們好衝殺過來,將我撕咬得粉身碎骨。一種不祥的預感,竟然讓我突然之間感到不寒而栗,恐懼,讓我不敢再胡思亂想。我是被他們給騙來的,就像孫悟空被如來佛騙了一樣,被壓在了五指山下。想到孫悟空被如來騙了以後,那種氣惱、後悔的摸樣,讓我也不禁舉起拳頭,使出全身力氣在牆上狠狠地了錘了一拳,疼痛的感覺,反而讓我的心裏覺得好受了一些。


    有人上樓的腳步聲,猛然間打斷了我的思緒,我來不及多想,趕緊迴到自己的地鋪前,重新躺在自己的被窩裏,假裝已經睡著。隨著開門聲響,一大群人的腳步聲傳了進來,也許是大家都已疲憊、困乏,也有可能是大家害怕吵醒我,他們全都默默無語地走到自己的地鋪前,脫鞋、脫衣準備睡覺。和我並排躺在一起,並且還是緊挨著的劉為民,突然說了一句:“周哥,搬家公司的車,今晚會來嗎?”


    “放心吧?已經在路上了。你們抓緊時間睡覺,等車一到咱們就搬家。我現在去二樓躺一會兒,順便再和那小子聊一聊,等車來了,我來叫你們。”周青林話一說完,就輕輕地關上了門,並且是急匆匆地走下了樓梯。


    聽著周青林那沉重的腳步聲,在二樓戛然而止,我就知道阿強,很有可能被他們隔離在了二樓。雖然我的內心,很想知道阿強目前的現狀,可是在此時此刻我卻不能去見他。我現在需要的是冷靜,需要耐心地等待時機,我不能因為一時的衝動,讓自己鏟除傳銷團夥的計劃功虧一簣。躺在暖暖和和的地鋪上,大腦又一次思索著怎樣逃離?怎樣報警求救?迷迷糊糊中竟然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為民,為民,快醒醒,搬家的車已經來了。你們幾個也起來,咱們先去其它地方把咱們的東西裝到車上,然後再裝這裏的行李和炊具。”漆黑的房間裏,一道耀眼的手電和周青林急促的叫喊聲,驚醒了房間裏所有的人。


    屋裏的人都睡地正香,被周青林叫醒後,他們借著手電筒的光亮,開始慌慌張張地穿著衣服。我眯瞪著睜開了眼,身子卻躺在被窩裏絲毫沒動。因為我渾身都正在出汗,而且已是大汗淋淋,如果此刻出去,我害怕外麵的冷風,讓我真的生病或者是感冒。心裏這樣想著,嘴上還是問了一句。“用我去嗎?”


    “你就不用去了。讓他們幾個去,很快就會迴來,你可以多躺一會兒。”周青林一邊安慰著我,一邊催促著他們,“大家快點,天亮之前,汽車必須得穿過市區,否則就會被罰款。現在是旅遊旺季,路上的交警肯定會很多。大家裝車的時候麻利點,能拿走的東西全部拿走,別分好壞,隻要能用就行,也別管是誰的。”


    看著大家都已穿好衣服,周青林用手電筒照著地麵率先走了出去,屋裏的人也趕緊排著長隊,緊跟其後地往樓梯口走去。雖然我不知道準確的時間,但是憑著感覺好像已是後半夜,這麽多人下樓的腳步聲,讓院內的大黑又一次狂叫起來,附近的家犬和路上的野狗,也跟著發出陣陣兇狠的犬鳴。聽著他們下樓的腳步聲逐漸地遠去,街上開始傳來汽車發動的聲音,並且慢慢地駛離了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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