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正,太陽還未破開雲層,天地間一片昏沉。


    承風閣卻早早的就燃起了燭火,穆靖川就著透過床簾的微光,用目光描摹雲落的臉。


    他是真沒想到,雲落竟會這般大膽。


    將他從旁的宮妃處帶走,這種事榮妃做過,就連曾盛寵一時的葉嬪也做過,雲落並非第一個。


    但敢當著他的麵說,有她在的地方,隻能看她一人,至今為止隻有雲落一個有這樣的膽子。


    但這種感覺並不壞。


    內眷和睦友善,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隻存在於滿口理學的酸腐夫子口中。


    愛恨嗔癡乃是人之常情,若是他的後宮嬪妃各個溫婉賢良、推來讓去,他反倒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哪裏不行。


    他喜歡女子因他爭風吃醋,耍一些無傷大雅的小手段,更像是調情。


    “陛下,”馳海的聲音自簾帳外傳來,“該起了。”


    穆靖川輕聲下了床,又第一時間將簾帳遮上,不叫跳躍的燭光驚醒仍在睡眠中的人兒。


    宮人們有樣學樣,本就放輕的動作又下意識輕緩了幾分。


    然而穆靖川與禦前的人剛走,雲落就披了件外衫坐了起來。


    “主子,怎麽不再睡會兒?”搖翠問道。


    “睡?”雲落困倦的打了個哈欠,“承風閣有異心之人,我如何睡得著。”


    “去將照水與問竹帶進來。”


    雲落說完,抓緊時間閉上眼補眠。


    搖翠瞧了有些心疼,許是陛下前段時間素了太久,昨日不僅白天鬧了一陣,晚上更是鬧了許久才停歇。


    “主子,此事不如交給奴婢處理吧。”搖翠提議道。


    雲落過了幾息才說話,嗓音輕的好似情人間的呢喃,得虧搖翠站得近才能聽清。


    隻話語的內容沒有半點溫情。


    “你告訴她們,同樣的錯誤我不允許犯第二次。否則,按宮規論處。”


    搖翠點頭,“是,奴婢一定將您的意思完完本本的帶到。”


    雲落沒再說話,好似倚在床頭又睡了過去。


    搖翠怕驚了雲落的休息,又拿了件外衫蓋在雲落身上,才轉身退出寢臥。


    鄒元是灑掃宮人,平日隻負責外頭的庭院灑掃,內殿的灑掃一般由照水與問竹負責。


    所以別說端水進來伺候主子們洗漱了,通常連內殿都不是她能踏足的地方。


    鄒元有錯,讓鄒元進來的照水與問竹同樣逃不了幹係。


    其實不必雲落言語,搖翠自己本也是打算皇帝走後,就要以此整頓一番。


    隻是雲落一說,搖翠更不會看在往日的情麵上,而對照水二人留有情麵。


    等雲落再次醒來,她也沒問搖翠如何處理,洗漱更衣後,吃了兩口小籠包,便去了鳳儀宮請安。


    唉,今日隻怕又逃不了一番口舌之戰。


    雲落揉著腰,恨不得某人化成她腳下的泥塵,被她踩了一腳又一腳。


    她本以為白日宣淫也就夠了,結果晚上又拉著她要去正殿後頭的湯池那兒賞花,不巧的是露天席地的湯池旁並未栽種菊花。


    種的桃花、迎春、淩霄與梅花,沒一個在此時節盛放。


    但那廝拉著她去湯池,哪裏真是為了賞花,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最後又因風大,去了室內的湯池濺起一池春水。


    因著睡眠不足,雲落到時鳳儀宮已坐滿了嬪妃,就連往日最後一個才從內殿出來的皇後都已坐在了上首。


    “霄才人來得可真晚。”


    甫一落座,就有人迫不及待陰陽怪氣。


    室內暖和,雲落原本因吹了清晨的涼風而清醒的腦袋這時又有些混沌起來,聞言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才循聲看去——


    談才人。


    意料之中。


    雲落疑惑的朝窗外看了一眼,“小聲”嘀咕道:“辰時請安,我沒來晚呀?”


    “規矩是辰時請安,可霄才人踩著點到,叫皇後娘娘好等,如何不算晚?”


    談才人一臉正氣凜然,誰料卻見雲落聞言帶了幾分羞澀。


    “是嬪妾忘了,陛下本要嬪妾今日告假,但嬪妾想著無病無痛的怎能不來給皇後娘娘請安,隻是……稍微耽擱了一會兒。”


    “嬪妾原以為隻要辰時趕到就行。”


    咳咳,昨晚在湯池裏,皇帝的確說過免了她今日的請安,雖然當時是她為了拒絕皇帝的索取而找的借口。


    但也不算撒謊不是,再說了,有本事就去尋皇帝求證啊。


    談才人看著雲落懊惱卻不掩羞澀的臉,再看她穿了件將脖頸遮掩的嚴嚴實實的衣裳,便緊接著又開口道:


    “看來是我誤會了,霄才人原是這麽一個知禮的人兒。”


    這是在暗諷雲落昨日在抱香亭的舉動。


    可談才人沒有明說,雲落就隻當是誇獎,羞澀的衝著她又笑了笑。


    談才人氣得揪緊了手帕,可沒了榮妃沒了慕氏,偌大的鳳儀宮,除了她平靜的如一潭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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