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深紅的強迫下,淺碧心不甘情不願的朝雲落道了歉。


    若非雲落引來一堆人圍觀,她又怎會誤會?


    淺碧咽不下這口氣,或者說,她從小到大在葉婕妤的地盤中,就沒受過這麽大的氣。


    雲落將淺碧的神色盡收眼底,朝著深紅道:“深紅姐姐,我已將物件都收拾好了,這便搬過去吧。”


    淺碧登時又怒了,她道歉敷衍是她的事,可雲落怎能無視她?


    但淺碧隻剛吐出一個音節,雲落便畏懼的躲到深紅身後。


    “淺碧!”深紅嗬斥。


    正好葉婕妤聽聞此間事了,派人過來傳喚,淺碧幹脆一跺腳跑去寢殿了。


    深紅看著淺碧的背影不住皺眉,但有外人在,也隻能暫且按捺下來,朝雲落笑道:“走吧,隨我過去見主子。”


    雲落應了聲,但腳步卻遲疑。


    “……深紅姐姐,主子會厭棄我嗎?”


    剛走出房門,雲落驀地拽住深紅的衣角,怯懦問道。


    深紅一怔,旋即安撫笑道:“別怕,有我在,定將是非曲折一五一十稟告給主子,不讓你蒙冤。”


    雲落這才露出笑容,看著深紅的眼眸重重點頭,“嗯,我相信深紅姐姐。”


    不出所料,才剛走上寢殿的台階,就聽到了裏頭淺碧哭訴的聲音。


    如泣如訴,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雲落正想著,就覺手上多了一股力道,竟是深紅折過身來握住了她的手,朝她笑了笑以作安撫。


    雲落忙迴了個笑,隻這個笑落在深紅眼中,要多勉強有多勉強。


    深紅沒有多言,手卻沒鬆開,牽著雲落進了殿中。


    “主子。”剛進門,深紅便笑著喚了一句,同時鬆開了雲落的手。


    雲落正跟著深紅喚了一句,就聽上首的葉婕妤笑道:“雲落來啦,快到我跟前來,讓我好好瞧瞧。”


    雲落露出笑意上前,但瞧見一旁的淺碧時,又不免露出幾分不安。


    葉婕妤見狀,嗔怪的瞪了淺碧一眼,“這丫頭不過虛驚一場,也好意思找我哭訴,我家雲落可是險些背上莫須有的罪名。”


    “讓我瞧瞧,這雙眼可是哭紅了?”


    深紅也在一旁打趣,“主子不知,雲落妹妹先前可是哭成了淚人兒,奴婢瞧了都心疼,您可得好生憐惜。”


    直將雲落說的臉紅,“……主子,奴婢無事。”


    誰料葉婕妤順勢接話,“既無事,就不要搬了,安心住在那兒了,若——”


    不待葉婕妤說完,雲落便蹙眉朝淺碧看了一眼,眸中摻雜了好幾種情緒,但沒一種是她喜歡的。


    “主子!”淺碧跳了出來打斷葉婕妤的話,“雲落都收拾好了……”


    葉婕妤掃了她一眼,暗含怒意的眼神讓淺碧急忙住嘴。


    但有了淺碧開頭,雲落再說便多了幾分理直氣壯:“主子,原就是奴婢鳩占鵲巢,如今占了一個月也足夠了。”


    “況且,”雲落展開笑顏,“和淺碧姐姐同住一室,本就是為了學習宮規禮儀,但今早奴婢伺候陛下穿了鞋,沒有出差錯,可見、淺碧姐姐教得很是用心。”


    雲落在最後一句話上頓了一下,可見她的言不由衷,但正因如此,葉婕妤才不好繼續堅持。


    畢竟今早她才在深紅的勸說下,終於下定決心如何安排雲落——


    “奴婢知道主子在憂心什麽,擔憂雲落憑借著她那張臉會生出不該有的野心。”


    “畢竟這丫頭不是國公府的家生子,一旦生出野心,恐無人能夠鉗製。”


    “但是主子,沒有家人做牽絆,就意味著國公府的人也無法拿捏她。”


    “而雲落進了宮,就算暫時倚色媚上,又能得幾時好?不是人人都能效仿前頭的盛寧皇後的。”


    “奴婢終究是奴婢,她若是個聰明的,自會知道聽話,若是個蠢笨的……沒有子嗣如何越過您去?”


    “主子,眼下當務之急,是叫陛下的心重迴瑤華宮,重迴到您的身上。”


    今早的深紅說了許多,總算是一點一點的打消了葉婕妤的顧慮,但因著擔憂淺碧藏不住事,便將她打發到了外頭,誰知就那麽一會兒子的功夫,就鬧出了這樣的事來。


    但也不算太過,畢竟有主子紆尊降貴,還愁拉攏不了人心嗎?


    葉婕妤迴憶了一遍深紅的話,牽著雲落將自己手上的鐲子褪到雲落手上。


    雲落大驚,連忙就要拒絕,但葉婕妤強勢的按住雲落的手,“我知你今日受了委屈,不願和淺碧同住也就罷了,那這隻鐲子就不能再推拒了。”


    “是,奴婢謝主子賞賜。”雲落抿唇,漾開一抹笑意。


    葉婕妤鬆開雲落的手,說起另一樁事,“從明日起,你就到殿中伺候吧。”


    “能在陛下跟前不露怯,可見你學得不錯。”


    雲落眼眸一亮,忙不迭的應了下來。


    然而這個興奮勁,在她與深紅換了房間後,獨處時立馬落了下來。


    雲落哼笑著落眉瞧手腕上的赤金並蒂蓮花鐲。


    赤金手鐲不大,約莫小指粗細,但做工精致,其上的並蒂蓮花栩栩如生,細聞下似還有股幽香。


    雲落能在十三歲就當上老太君身邊的一等婢女,可不僅僅隻是靠著嘴甜。


    大家閨秀習琴棋書畫,而她學的盡是些伺候人的手藝,女紅與廚藝也不過是這些年學的其中之二罷了。


    她還善調香,不過因著老太君年歲漸長,不愛熏香愛上瓜果之氣,這才沒甚機會顯露於人前。


    雲落抬手將鐲子放在鼻尖細聞了一番,心中的猜想已然確定——


    鐲中的香料添了催石、化孤燈、霜浮子,經年累月的貼身帶著,就算日後摘了這鐲子,隻怕也難受孕。


    雲落挑眉勾笑,待到夜深人靜時,就著窗外灑落的點點光亮,將壓箱底的素銀簪子翻了出來。


    隻見她在簪子摸索一二,不知按到了什麽,素銀簪子裂開一條縫,露出裏頭細小的丹丸來。


    雲落將簪中的丹丸挑出,隨即褪下手上的赤金鐲子,又是摔打又是摸索的,鐲子也終於裂了一條縫。


    雲落將鐲中揉搓成丸的香料盡數倒入茶壺用水化開,再將原本簪中的丹丸妥善放進鐲中複原。


    兩種香料的作用隻略有出入,都能致人不孕,但雲落給自己準備的,在取下月餘後,就能恢複受孕。


    雲落本就不想太早受孕,畢竟女子太早產子,容易活不過來。她是想求富貴,可也知道富貴需要有命才能享。


    葉婕妤此舉,倒是解決了她的一個隱患。


    雲落噙著笑,將壺中渾濁的水盡數倒在牆角。


    先前哪怕知曉淺碧的態度就意味著葉婕妤的態度,但念著葉婕妤是老太君心心念念的孫女,她都隻是蟄伏不動,直到今日才略施手段換來一處獨處的空間。


    可如今已徹底坐實葉婕妤未將她當做自己人,而隻將她當做一枚棋子,那她又何必掛念老太君而愛屋及烏。


    還是叫葉婕妤瞧瞧,究竟誰才是執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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