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浮屠首領唿延塚,這個宋國披甲士早年在自己和頭兒擔任捉生將時生擒過,天生神力,卻又聰慧異常,頭兒使了一遍的反關節擒拿手這小子一遍就融會貫通了,不過天生神力也非好事,就和嶺南那邊的蠻子一樣,剛生下來體格筋骨就比關內的孩子強壯很多,成年後的蠻子尤其是皇族,身高能達到兩米五,天賦異稟者能長到三米,筋骨雄壯,氣血旺盛,不用修行都相當於巔峰三境武夫,但蠻子極難修行,尤其是金身境,根據記錄還沒有蠻子能達到金身武夫的行列。


    劉大寶也一樣,同為破甲境,自己肯定是打不過唿延塚的,就算自己高唿延塚一境,也不敢說能陣斬他,但領悟氣焰後就不一樣了。


    但小看了鐵浮屠步卒戰力的劉大寶不得不提前亮出殺招。


    一刀斬敵十人的劉大寶唿吸沉重,氣焰尚未鞏固,便被迫催動殺敵,好在剩餘的鐵浮屠沒有貿然進攻,交手之間,劉大寶總覺得這些鐵浮屠說不出的奇怪。


    武夫之間以傷換傷是常態,可這些包裹在鐵盔甲葉之中的明顯不似常人,時而行動僵硬,時而迅捷異常,常常自己一刀劈向敵人要害,竟然不閃不避就要以命換命,如果說這些鐵甲武士均已達到小宗師境界,借著鋼筋鐵骨的底子和武夫肉身的強度來以傷換傷還說的過去,可肉體凡胎之下,明明不是身處絕境卻依舊搏命而戰,加上偶然間的行動僵硬刻板,劉大寶懷疑這些鐵浮屠已經成了傀儡之流的軀殼。


    幕後操控之人又是誰?聯想到宋國匪兵中有人操控大唐邊境村民襲擊關寧守軍的事,本想就此離去的劉大寶覺得非得把幕後之人逼出來不可,隻是以自己的實力不知道能不能將在場的鐵浮屠包括敵將陣斬於此,可一口氣能操縱如此之多的流民和鐵浮屠武士,一旦幕後之人現出真身,自己終究是難逃一死了。


    隻可惜當年向字營遣散後,無家可歸的自己迴到了關寧做了一名夥頭兵,雖說自己的廚藝尚可,在民間做一名小店廚師綽綽有餘,餘生拿著豐厚的軍餉娶妻生子,終老於民間。


    可自己從十五歲跟著頭兒擔任捉生將,再一步步走到校尉一職,軍旅就是自己的一切。


    遙想當年,時任宋國斥候的唿延塚被自己和頭兒活捉,不服氣的唿延塚怒斥二人下陷阱偷襲,要求公平對戰,咬著狗尾巴草的頭兒無所謂說道:“聽說唿延家在宋國可是一國之柱,你輸了贖金加一倍,要是贏了我手下這個新兵蛋子,我倆束手就擒。”


    憤怒的唿延塚拿到自己的長槍時,立刻冷靜下來,仿佛就是為戰鬥而生,天生神力,冷靜異常,臨危不亂,一槍在手仿佛軍權在握,反觀憨厚微胖的年輕劉大寶,擅長的刀盾被頭兒坐在屁股底下,見吊兒郎當的頭兒沒有讓出自己擅長兵器的意向,隻能摸向一旁製式的雁翎刀,刀鞘逆握貼臂為盾,陽手握刀。


    唿延塚的槍和李家霸王槍類似,至剛至陽,並非民間的白蠟杆加精鐵槍頭,或軍伍中馬槊杆加精鋼槍頭,那種由棍法延伸出來的槍法被譽為兵中之賊,多以刷花槍借力打力,打點模糊為優勢,槍頭抖動甩起來時,敵人無法判斷你要攻擊哪,而李家,唿延家槍杆用精鐵製成的,即使是三境武夫用起來都吃力不討好,必須要開渠引水後,以氣催力方可運用自如,再就是天生神力者也能用,體格淬煉一般者,一槍橫掃障礙物後,常常以虎口崩裂而告終。


    在沙場上但凡使用這種槍的,多以橫,劈,掃,砸,透為主,與錘,鞭,鐧有異曲同工之妙,據傳早年枯海有一位使用霸王槍的武夫,能將精鐵槍杆運用如馬槊杆,李家霸王槍就是請了那位號稱枯海大漠槍王的武夫為關寧槍兵教頭而名震天下。


    劉大寶不用槍,但也知道練三年的刀才能打過練一年的槍,且此槍霸道剛猛,即使以盾擋住橫槍一擊,暗勁內傷也會讓持盾之人失去戰力,這會沒有製式的鬼麵盾,自己引以為傲的盾擊也無處可用,刀鞘材質強度有限,即使能擋住精鐵槍的一擊,左臂短時間就發不了力了,頭兒這是隻要練不死,就往死裏練嘛?當場嗝屁怎麽辦……


    手持精鐵槍的唿延塚腳不離地趟地而行,一手持在槍尾,一手持在長槍三分之一處,行進間以前手為支點把持不動,後手隨時可以小幅度擺動槍尾調動槍頭大幅度轉向,不敢貿然進攻的劉大寶以不符合自己身形的腳步迅捷閃避後撤,期間試圖以雁翎刀劈砍精鐵槍讓長槍失位,從而尋找機會,可天生神力的唿延塚把持的長槍如樹根長在手中一樣,劉大寶勢大力沉的幾刀除了刀口卷刃外沒能撼動長槍絲毫,反倒是唿延塚抓住機會後手猛推長槍,手肩肘一條線,蒼龍出洞般遞向劉大寶。


    避無可避的劉大寶以左臂刀鞘橫在身前,右手刀麵架在刀鞘上,全身靈氣催發硬擋住這一槍,刀斷臂折!


    荒了神的劉大寶反觀頭兒,依舊悠閑的咬著狗尾巴草,對麵是得到巨大優勢仍舊小心謹慎的唿延塚。劉大寶心中反複告誡自己要臨危不亂,頭兒曾經跟那號稱大漠槍王的教頭幹過一架,自己雖未旁觀,但凱旋歸來的頭兒不止一次告訴過自己,單刀進槍,九死一生!


    那一生在哪?


    思緒萬千保持著退勢的劉大寶反複思索著頭兒最常用的招式和最常說的口頭禪,轉身後擺肘和退一步海闊天空,領悟能力極強的劉大寶反應過來,這九死一生的生是近身的身,至於怎麽進入唿延塚的槍圍,自然是退步轉身近槍!


    近身方有生機!


    隻見仍在退勢的劉大寶一個左撤步,斷刀輕貼精鐵槍杆,順勢後轉大步靠向唿延塚,雁翎斷刀下下砍向持槍手的位置,臉色慘白的唿延塚沒想到自己的槍圍居然被單刀進身,明明在戰場上一寸長一寸強的長槍居然被一個經驗尚淺的隨軍武夫破了!當雁翎刀斷刃架在自己脖頸上時,隻能放下單手把持住的精鐵重槍。


    之所以李普手下的八大校尉名氣極大,那是這八大校尉在戰場上都是能以個人實力逆轉局部形勢的驕兵悍將,如果專修武道,而非次次傾力對敵留下不少暗傷隱患,其實力將會遠超各個王朝所謂的一線武夫。用大唐言官的話來講就是這群刺頭雖然不聽軍令但是真的能打……


    束手就擒的唿延塚在家族送上豐厚的贖金後迴到了宋國,據傳自此以後唿延塚棄槍用錘,而劉大寶這一戰之後一反常態,左手盾越來越大,右手刀越來越短,外人看這是一寸短一寸險,但這是底牌之一,除了氣焰之外。


    往事迴憶一瞬之間,此時的劉大寶鬢間已生白發,眼角皺紋遍布,自領悟氣焰之後,才明白對於武夫來說極難吸取的靈氣被粗暴的用來外放禦敵是如何的愚蠢,但精妙的操縱氣焰殺敵,也讓自己神意疲憊,再想凝聚出氣焰長刀,短時間是不可能了。


    對於震驚的唿延塚來說,幾乎和自己同歲的劉大寶已經氣焰加身,自己很大可能上高了劉大寶一境,但戰力上已經被氣焰拉的相差無幾了。


    宋帝麵無表情的和自己交代過,大唐虎符勢在必得,即使麾下的鐵浮屠全數陣亡,也要將其帶迴,出征前宋帝一指點在自己額頭,銅鏡中能清晰的看到額頭中間有一道紫色的焰紋,借著這道焰紋,黑夜中的一頂營帳中紫氣盎然,顯眼至極。


    若是沒有這道紫紋,想要尋得虎符無異於大海撈針,可中間隔著的一個劉大寶宛如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自己麾下並肩作戰多年的戰友已經被宋帝無情的操控起來,雖有生前破甲或煉魂境的作戰意識身手,現在無需進食睡眠,不懼疼痛,這與活死人有什麽區別?


    作為宋國國柱,世代忠烈的唿延家始終沒有自立為王,宮殿中以頭撞牆殉國的忠臣,單刀衝陣盡忠的將軍,一大半都是唿延家的,而自己率領的鐵浮屠,終於等到了陛下開門,雖然三年前自己目送病入膏肓的宋帝進入宮殿中,且並再無名醫真仙進入為陛下治病續命,可唿延塚堅信,宋國能否複國,隻有陛下可以力挽狂瀾,為大宋再續國祚。


    哪怕這個熟悉的宋帝變得冷漠無情,不擇手段又怎樣?在唿延塚眼中,病入膏肓的不是宋帝,而是宋國朝野上下,貪官橫行,外戚幹政,宦官當道,懦弱的太子沒有鐵腕手段又如何製衡封疆大吏,禦林軍中大多是軍閥世家塞進來鍍金不敢上前線的酒囊飯袋,唯有破而後立,建立新的宋國,方可保大宋萬年基業!


    想起病榻上的宋帝對自己委以的重任,唿延塚恨自己尚未領悟氣焰,敵方鐵字營尚未迴營,一個刀牌校尉劉就將自己和虎符擋在一簾之間,大宋還怎麽複國?


    鐵浮屠不能再損失了,那些戰鬥到被腰斬後都流不出多少鮮血的忠烈精銳,待複國後自己當諫明陛下,為他們舉行國葬追封!而那三十年多年前的老對手,也阻擋不了自己為陛下拿下虎符的決心。


    退後的鐵浮屠士卒隱如黑暗之中,唿延塚向前一步,曠野上猛烈的風吹的火炬忽明忽暗,僅次於小宗師境界的唿延塚殺力一點都不比金身武夫差,天生神力就和能修煉雷法的道士一樣,驚人的破壞力彌補了化勁武夫體魄沒有金身武夫的堅韌性。


    如臨大敵的劉大寶麵對昔日舊敵,恍惚間一夜迴到了擔任捉生將的時候,麵對勢大力沉的釘頭錘,劉大寶反其道而行將大黑鍋蓋反扣在背後,試圖以短刀禦敵,隻是沒有氣焰的依附,厚背剁骨刀也就剩堅韌不易損壞一個優點了,鐵浮屠甲葉厚重,至少這柄尚未附著氣焰的剁骨刀破不開。


    跟在陳成龐大的身軀後麵全速前進的裴寧心中莫名的不安,沿途不要命試圖拖延鐵字營急行軍的匪兵越來越多,而最外側的鐵字營士卒放棄了反擊,皆是以盾牌拱飛飛撲上來的匪兵,全速前進。


    然而沒過多久,一道象征最緊急的插紅旗猿臂長身斥候在快馬加鞭下送到陳成手中,蒲團大手展開信件後陳成將信甩到身後,裴寧順手接過,耳邊就聽到陳成悶雷般的大嗓門:“敵襲,全軍戒備!”


    裴寧瞄了一眼信件,信中隻有四個字,“十麵埋伏!”落款,陳子雲!


    師傅他老人家的首徒!大唐白袍軍神!


    再看那名騎馬斥候,此時幹淨利落的翻身下馬,與輕裝刺探情報的斥候不一樣,一柄兩米以上的畫雀長弓和掛滿的箭囊讓裴寧靠著深夜的火炬微光一眼就認出這就是滿弓營的一把手,那個僅僅是餘光掃到自己就讓自己感知刺痛的張半弓!


    快速圍成一圈,以盾麵構成牆的鐵字營士卒看著眼前噬人的黑暗,隻有悉悉索索的腳步聲從四周的黑夜中傳來,一個火把被扔向高空,然後一支長箭精準的射中了火把燃燒的頭部,四散的木炭在空中煙花般掉落,短暫的照亮周圍環境後,鐵字營士卒握緊了手中的刀盾。


    周圍密密麻麻全是宋國匪兵!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卻悄無聲息!


    要說沒有指揮埋伏,這些匪兵能將鐵字營圍住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更何況戰力彪悍的鐵字營對付普通的軍隊,勢如破竹而已。


    然而熟悉無比鏗鏘沉悶的鐵甲聲告速鐵字營將士,敵方也有重甲步卒!陳成並不意外,炮灰後方就是宋國所有能動的鐵浮屠,張半弓說了,咱們這個餌料要將魚吸引過來,還要將魚兒一網打盡,雖然被當成誘餌有點不爽,可能被白袍軍神認可,值了!


    陳成抽出雪亮的雁翅刀,如同肩扛花魁後露出的大長腿!白的耀眼!


    前後左右的大唐軍人舉刀敲擊盾牌,無人喊殺,大唐軍人的士氣是省下呐喊的力氣殺出來的。


    黑夜之中,伴隨著刀劍入體的鈍音,綻放出鮮豔的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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