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興城的衛所營房中,張旭陽是徹底不敢說話了,守備軍城頭的防守和城下的犀利戰鬥形成鮮明對比,而特旅給她的震撼遠遠超乎想象。


    陌刀隊,他作為將領不是沒有見過,張虔釗身邊就有一支百人的陌刀隊,但一來這些人作為親衛,他從未見過將他們投入陣前作戰的場麵。二來,他也堅信那些懶散的家夥絕對沒有特旅這樣的軍容和悍勇。


    “旅帥的意思是?”白波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張旭陽的迴想,他看向張左耀,也滿是疑惑。


    就在剛才,聽完所有人匯報情況,張左耀表示應該出擊,但當白波提出鳴水不宜急攻的時候,張左耀又搖頭說不是去鳴水。


    張左耀起身來會度步,分析起來:“鳴水起碼還有數百匪徒,逃迴去的匪首也一定以為我們會追至鳴水,如果他們裹挾百姓死撐,我們人少,圍圍不住,打不劃算,反倒陷入了被動,所以,不去鳴水!”


    “旅帥想去東淮山?”白波一沉思,前後聯想張左耀的問話,揣測出結論。


    “這……!”張旭陽一驚訝,就要問這也能行?這半天卻沒敢這出來。


    張左耀突然定住腳步,“沒錯!匪徒主力一下子被殲滅,逃走的人有些會北上鳴水,而有些人……一定會逃迴老窩!如果我們……!”


    是夜,武興城驚魂了一日的百姓剛剛準備休息,不少人家又被特旅的士兵叫醒,不少人以為又有大事,急忙叫醒妻兒,鬧了個雞飛狗跳,最後得知,特旅隻是要尋人而已,尋找熟悉汗水沿岸道路的人。


    而不久之後,寂靜之中,武興北門吊橋被緩緩放下,城門打開,四百破衣爛衫的隊伍開了出來,全體步行前進。隻有臨近了看才能看出來,這些人便是特旅的士兵。皮甲上的血跡尚未擦幹,特旅又出發了。他們的目的地,秦嶺支脈的匪窩東淮山。


    漢水,如同秦嶺支脈伸出的一根係帶,將整個興州掛在了支脈的山幹上,而掛扣的節點,就在順政縣西北麵與成州的成縣相連處,自西北向東南而來,入順政後一直流到興州北麵重鎮鳴水西側,然後才緩緩南彎,直到順山穀而筆直南下,經武興城西麵,過興城關然後又折向西南斜插入嶓塚山。而從鳴水城,跳過漢水然後跨越山坪地等丘陵便是東淮山了。


    鳴水與武興地界交界處,漢水西岸的一座石嶺上。一位年過六旬的老翁被楚夜從背上放了下來。


    隨後老伯一指黑漆漆的夜幕下,隻能隱隱乍現的滔滔漢水,說到:“將軍,就是這裏!”


    “老伯,別這麽叫。晚輩不是什麽將軍!”張左耀十分汗顏的說到,不是因為老伯的將軍,而是因為他們半夜三更的把人家老人家弄到這種地方,張左耀覺得不好意思。


    張左耀要去東淮山,自然必需要有向導,而為了安全,他再三叮囑一點要找夠資格的人,隨後特旅幾乎問遍了武興城的百姓,結果張左耀沒再過問,楚夜他們也確實找來了專家,就是年紀成了大問題。楚夜更牛,直接背到了地方才告訴張左耀。


    “都一樣,不,不一樣!哎,老糊塗了,還是叫將軍吧!”老人似乎有自己的想法,但說不清,隨後想起正事:“對了,這裏叫小跳口,意思就是一小跳就能過漢水。江水是急,但也是口子最小的地方,聽說以前還架過橋,但打仗給打沒了,救在林邊伐幾根整木,鋪上你們帶來的木板就成,動作麻利些,一個時辰就成!過了河,翻過對麵的山岡,沿西走就能插上鳴水下來的路,直通向東淮山,從東淮東西南北也就通了。”


    “謝謝老伯了!”張左耀對老人點點頭。看了白波一眼,白波轉身去安排。楚夜則一直扶著老翁。


    “是將軍!”突然,老翁喃喃自語的說著,看看張左耀,又看看摸黑忙碌的士兵,老翁伸手抓住了張左耀的臂膀:“城外一戰鄉親們都在說!現在不是,將來也一定要是,護著一方百姓,保得一方平安,他們,都是好兒郎!將軍也是個好將軍!”


    老人的話似乎有些刺耳,能刺痛張左耀的耳膜,他從未想得那麽遙遠,他做的,計劃的,就是如何活得好些。


    一個時辰並沒有搞定,或許因為太黑,或許因為手藝不好,光伐木就花了近一個時辰。而將原木立起,在放倒到對麵一塊突崖也是個技術活;


    要尋找凹槽和大石固定立起的做梁巨木,再用三大跟原木架起如相機架的支架,麻繩拉頂,一端拉住梁頂,一端繞過支架頂在繞過巨樹後再用人力拉住,最後緩緩放倒。


    十分危險的是,第一根梁木放倒後,需要爬過一人去固定好另一端,再去幾個人,伸長麻繩做牽引,更快的放倒第二根梁木……


    張左耀自然明白如果直接掛吊索或許會更快,但他要想到迴來時也有可能是帶著糧食緊急撤退。所以這道簡易的橋梁是不能省的。


    “記住,要是我知道老伯沒有安全入城,我饒不了你……!”一切就緒,已經是後半夜了,張左耀鄭重的吩咐一個護送向導老翁迴城的守備軍士兵,如果沒有老人的指導,張左耀估計明天他都未必能過漢水。


    東淮山山寨。


    如同往日一樣,隻有一絲魚亮撐起東淮山霧蒙蒙的晨曦,從山寨的寨牆上看下去,隻能見者模模糊糊的道路蜿蜒而上山腰。


    “三頭領,他們會來嗎?”一個值崗的嘍嘍壯起膽衝著坐東淮山寨第三把交椅的三頭領問到。


    三頭領轉臉皺起了眉頭,但他大吼大叫是沒用的,反而會讓手下疑慮重重,散了人心,“嗯?應該不會的,要去也應該是去鳴水,各家山頭在渡頭都有點子,他們來了,也有信的!”


    “哦!”小嘍嘍裂開嘴笑了笑,又轉頭繼續看這山腰千篇一律的風景。


    三頭領也轉迴頭,繼續眺望遠方。臉色卻冷了下來。聽逃迴來的人稟報,他知道武興城一戰是敗了,可是具體結果怎麽樣卻不得而知,他此刻擔憂極了,倒不是擔心蜀軍迴打過來,他對手下的解釋倒是真心話,他擔心的是如果此戰的損耗如果真的很大,東淮山的地位將不保;而且,如果其他山頭的幾家聯合起來掙搶,情況則會更糟。


    “二哥,鳴水的人馬可一定要帶迴來啊!”三頭領歎了口氣,在心裏默念遠在鳴水的二當家……


    “咦?”突然,哪個話多的嘍嘍再一次出聲。三頭領無名火起,正要出聲嗬斥,卻見嘍嘍一陣疑惑的望著山下:“頭領,好像有人迴來了!”


    三頭領疑惑的轉頭向山腳看去,確實有一隊人馬急急忙忙的奔上山來,安全起見,他還是大喊出來:“都上樓子,快,他奶奶的,你還愣著幹嘛,去敲警啊!”


    嘍嘍還發傻,三頭領一腳就踹了過來,他急忙連滾帶爬的跑向寨牆的警鍾。


    不一會,叮咚叮咚的鍾聲急促的傳來,打破了初曉的寧靜,開門聲、抽刀聲、叫罵聲,還有壇壇罐罐打破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愈大,山寨被鬧了個雞飛狗跳、而寨牆之上,所有戒備的匪兵都爬了上來。


    大家全都全神貫注的盯著山道上越來越近的隊伍。三頭領也不例外,不過隱隱的,他還聽見來人在叫喊…….又過了一會,他終於聽見了來人喊的什麽:“敲個屁,是老子!”


    三頭領心理突然有個猜測,“你是哪個?太黑,近點說話!”


    隨著三頭領的喊話,寨牆上的議論停了下來。而山道上數十步開外的隊伍也停了下來,隻是不少人不停的叫罵而已,隊伍最前麵,幾個人快步奔向寨門,奇怪的是,他們抬著一個門板。直到進了,三頭領才看得出,門板上躺著的是一個人。


    “三頭領,快開寨門,頭人受傷了,不少弟兄快撐不住了。死了好多弟兄!嗚!!!”緊緊扶著門板前進的一個漢子一邊揮手,一邊傷心的嘶喊著。


    “大哥?”三頭領雖然沒有下令開寨門,臉上卻已經露出了愁容。他使勁探著頭望寨門下望去,四個抬人的破衣爛衫,連刀都丟了,此刻已經累得抬不起頭外,而扶著門板的人確實是大哥的近衛三彪。


    “三彪,這是大哥嗎,上的怎麽樣了?”三頭領趕緊問。


    而這時,門板上的人動彈兩下,蓋在身上的破補落了下來,三彪趕緊貼了過去查看,半響,門板被放了下來,三彪帶著哭腔焦急的叫喊起來:“三頭領,再耽誤就來不及了!頭領要不行了!”


    “開門,快,是大頭領他們!”隨著三彪捧起門板上的人,三頭領終於看清了大哥的臉,不敢耽擱,急忙叫喊起來。


    不過,三頭領沒看清的是,三彪並不是扶著門板,而是一隻手被捆在了上麵,而門板上的人,確實是許霸,不同的是,三彪捧起的頭,早已和門板上的身子分了家,此刻隻是如同稻草一樣嫁接在上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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