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序中已經不再掙紮,不愧是上了陣的老將,決斷之間果斷之極,包括對於自己的生死。張左耀已經聽出了楊序中弦外之音:你們投降吧,我死!


    “不對,不是他們降,是你要投誠!”見縫插針,張左耀打斷了楊序中。


    楊序中原本頹廢的表情卻瞬間變得冷峻起來:“小子,莫要得寸進尺,他們卻是不該如此草率的死去,不過董家對某如再造,大恩麵前,難不成你要本都尉也一起降了你們嗎?做個不忠不義之輩?”


    “對,我就是要你做個不忠不義之輩,少在那裏假仁假義,你明知道你這些手下忠心耿耿,除了你,還有誰可以把他們活著領出這個院門?你一死倒是幹淨了,他們以後怎麽麵對自己的良心?你不做不忠不義之輩,倒叫他們來做嗎?”一時間,整個後院都成了張左耀和楊序中的辯論舞台,不過明顯,張左耀新奇的勸降略站上風!


    “死也不是,不死也不是?”楊序中沒有言語,倒是他身後哪個手提橫刀,穿著鎖子甲,一直沒有開腔的校尉有些愣神的總結。


    話到這裏,張左耀覺得也差不多能出結果了,不過究竟怎麽樣一個結局就不是他能左右的了,放緩語氣,他一邊朝著自己的隊伍後方退走,一邊說到:“人活一世數十載,大人也算翹楚之人了,卻不知大人覺得這二十來條人命和幾聲罵名哪個更重要!望大人三思而已!”


    任白銅也有些鬱悶,什麽話都讓張左耀說了,這會兒自己這個將領反倒沒什麽可說的了,隻好補充到:“序中兄,一切就在一念之間,確實要三思啊!”


    靜,後院靜得隻剩下秋風還在歡騰,義寧軍軍卒大大小小幾十雙眼睛都盯著楊序中,而楊序中的手下雖然沒有用眼看,心理也緊巴巴的望著。


    “啊!……”突如其來的,楊序中狂吼出聲,嚇了大家一跳,半圍著前院的義寧軍不少人禁不住推後了一步,微微揚起手裏的武器戒備。而東川軍人則是紛紛迴頭查看!


    “啊!”聲音在延續,楊序中嘶吼直到力竭,左手一楊,他拽住了自己頭上束發的氈巾,一拉,頓時須發蓬亂的飄揚開來。接著就看楊序中右手一楊陌刀,刀光閃現,浮過因為竭力而憋紅的臉頰。


    “將軍!”


    “都尉!”


    “老哥!”


    “序中兄”


    嚓!!!楊序中並沒有選擇結束自己的生命,卻見他手裏緊緊的拽著自己一束齊斷而下的頭發,半響,他顫巍巍的開口:“董帥啊!序中不是怕死,實在……!容將來再到你麵前謝罪了!”


    “將軍斷發別情,高義!放心,我任白銅用命保證,這裏的將軍手下的東川軍士都能留下性命!說不得補”任白銅不失時宜的安慰了一下。


    “哐啷!”陌刀刀柄失去了掌控,轉眼搖晃著倒在了正屋的台階上!


    “老哥!”鎖子甲校尉最後大叫了一聲,楊序中卻低著頭什麽話也沒迴答!


    “哎!”校尉隻好咬著牙歎息了一口,不在言語。


    “哐啷!哐啷!”接著更多的刀劍落了地。而失去武器的東川將士,臉上既沒有死裏逃生的喜悅,也沒戰敗的惶恐!


    無疑,這些人都是實打實的鐵血男兒,尤其是當楊序中最後絕望的嘶吼中,張左耀能夠感覺到那股強勁的殺氣,這是真正的戰將,就是那種過百萬軍中能麵部改色的戰將,而他的部將,哪怕是剛才必死的局麵,這些人隻要他一句話也會毫不猶豫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直到告別這個世界。


    可惜的是,他們都在錯誤的時間站在了錯誤的一方,結果黯然失色於戰場之後的一個後院台階上。


    “謝謝將軍!謝謝將軍!”許多刀劍落地的聲音中,正屋裏也有一聲,隨即,一個蒼老且略帶惶恐的聲音從正屋傳來!


    不錯這正是一直在正屋端坐著的劉三井,不是他想坐著,而是他脖子上的刀子從來就沒放下來過,而刀子的主人也專注的聽著外麵的談話。劉三井相信,隻要外麵一打起來,身後的士兵會毫不猶豫的殺死自己,然後出去殺個痛快。


    死不可怕,劉三井經曆得太多了。不過外麵的談話沒完沒了,長時間的等待死亡或者生存卻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還好,老天沒有滅掉他的意思,這群闖進自己家的殺千刀士兵總算投降了。


    “謝謝將軍!”劉三井衝著任白銅這個明顯的最高長官一陣小跑。而任白銅雖然不認識麵前的人,卻也從他滿身的華服錦衣看出了此人該是顯赫之輩,正要開口詢問怎麽迴事,他卻憋見一個身影從側旁斜插到自己麵前,定眼一看,原來是哪個讓自己今天走了大運的張隊長,不過他這慢悠悠的走上前去什麽意思?


    “將軍,將軍啊!某乃此間主人!嗯?你是誰?你幹什麽?”劉三井沒有顧及別人,一向人前光鮮走動習慣的他,隻把張左耀當作一個親兵而已。


    “啊!”突然,劉三井驚唿出聲。


    “等等!”另一頭,任白銅也叫喊起來,聲音有些焦急。因為他們都看見一個奇怪的舉動,本來平靜無比的張左耀等到劉三井走近身邊以後,突然提起了隱隱藏在身後的長刀。


    突如其來的變化,大家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之間本來還文質彬彬的張左耀瞬間變了臉色,咬著牙有些猙獰的撲向了劉三井。


    “住手!”


    任白銅的叫喊聲剛出,“撲哧”一聲,那邊卻已經見了紅,張左耀的鋼刀筆直的插進了滿臉不解的劉三井肚子裏。


    “嘎嘎!不認識我是吧?也不認識楚夜吧?更不認識小雨吧?那你總認識你兒子害死的哪個南浦南村的姑,娘子吧?”摟著劉三井的肩膀,張左耀一邊提了提插進肚裏的刀子,一邊輕聲在劉三井的耳邊耳語。


    “你……!”劉三井的眼神從疑惑到震驚隻用了零點一秒。不過最後卻隻能變成痛苦,他隻能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吾兒……!”


    “沒錯,是我們殺的,亂刀砍死。”張左嘴角露出了笑容,看起來卻絕不友善,更何況他手裏還握著刀子。


    任白銅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不過不明所以的他也不敢靠近發神經的張左耀:“你幹什麽?”


    “啊!”猛然間,聽到張左耀就是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劉三井似乎又恢複了當年哪個吃茶風雲,隻手遮天的黑道大哥的身份,猛的一把推開了張左耀:“我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呀……!”劉三井嘶吼著,像一個瘋子一般反手一抽,拔出了插在自己肚子裏刀子,再一看張左耀,已經退了迴去,身後站著的全是西川兵。。


    “殺了你們!”劉三井真的瘋了,他嘶吼著,全然不顧身體飆射而出的鮮血,似乎眼裏隻有張左耀:“殺了你們!”


    “保護大人,保護大人!”張左耀背對著任白銅,口裏一邊叫喊,一邊卻還保持著微笑。


    黑道頭目算個p,打家劫舍還成,這會,劉三井不過是一個受了傷的瘋老頭,不管看見的,沒看見的,對於張左耀德行為理解的不理解的,義寧軍士卒顯然不可能讓他繼續囂張下去。


    “哢嚓!哢嚓!”那是骨骼寸斷的聲響,如同劈柴般清脆。


    “……殺了你們!”血濺五步,劉三井卻嘴裏還是重複著這幾個字,隻有張左耀明白,估計劉黑頭現在腦子裏隻有他家惡少那殘缺破爛的屍體和張左耀邪惡的微笑吧。不過,這世界到底哪個邪惡,哪個是善良,誰也說不清楚的。


    “嗆!”那是任白銅精致百練刀特有的鋼聲。刀光閃現,直落倒地的劉三井脖子。如斷發般頭顱落地,剛才還在咋唿的劉三井頓時沒了聲響。


    “媽的個p!”任白銅說著粗話,把刀子在劉三井身上上好絲織寬袖大裾的常服上擦了擦,直到不見血跡:“哼,在本校尉麵前喊打喊殺的,你自己找死!”


    從夜戰,到攻城門,到現在,張左耀不敢說見怪不怪,對死人確實也是看得不少了,不過如此如殺雞般殺掉一個人,而周邊的所有人所表現的冷漠卻還是讓他有些不自在,盡管劉三井是他想殺,是他先動的手。


    別過臉去,不再看那無頭的屍體,長唿了一口氣,張左耀開始想著如何對任白銅解釋了,他不敢冒險猜測任白銅是個傻帽,這樣明顯的報複行動會看不出來。


    “校尉,此人意圖不軌!某也是情急之下自作主張了!”試探一下張左耀努力表現的平靜一些,不過不知道成功與否。


    “是嗎?”任白銅繼續看著義寧軍士兵收拾地上的武器,押解楊序中和一幹手下。


    “事情差不多了,這裏先恭喜大人了!”一聽迴話,傻子都知道人家在等你解釋!不過張左耀卻牛頭不對馬嘴的開了口!


    “噢?嗬嗬!喜從何來?”略微偏頭,任白銅笑笑的看著張左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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