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昭聽完她這番話,眉頭緊皺又放鬆,隨即他竟笑了起來道:“你對我說這些話,隻是為了笑話我,還是想要試探我?”


    他突然朝她那邊傾身,逼得秦桑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陸昭卻直直盯著她道:“沒錯,我確實算漏了四皇子,他出賣三皇子並不是我授意的。我也沒想到,他在親哥和舅舅謀反的絕境之下,還能靠寧妃和陛下的親情換迴一線生機。不過這些都不重要,根基最為深厚的三皇子都已經被連根拔起,四皇子就算有些心機,他能倚仗的也隻有聖上的舐犢之情,大姚儲君最後會落在哪一位皇子手上,根本還未可知。”


    秦桑聳了聳肩:“看來陸大人很有信心,最後勝出的會是二皇子?”


    陸昭笑而不答,又轉了個話題道:“你那爹爹雖然站錯了隊,可他陰差陽錯把女兒送到了四皇子府裏當良娣,可能以後杜家反而要仰仗她才是。”


    秦桑卻覺得以四皇子的心機,怎麽會被杜婉一個內宅女子拿捏,輕易放過曾經與三皇子有緊密關係的杜世元。


    更何況當初三皇子為了拉攏杜世元,將杜婉硬塞給他做良娣,對四皇子來說,這隻怕是一種羞辱。


    所以無論杜婉還是杜家,在經曆了如此宮廷巨變之後,命運都未可知。


    兩人說著就走到了落轎處,此時遠離了血腥的內庭,幹燥凜冽的空氣都顯得十分清新,而秦桑遠遠就看見有一個熟悉的人影站在宮牆旁。


    顧望安今日穿了緋色的襴衫,肩上披著雪白的狐裘,像冬日雪地盛開的紅梅,在青灰色的城牆旁顯得格外灼目。


    秦桑滿心驚喜地跑了過去,絲毫未注意旁邊那人瞬間沉下來的臉。


    她飛快朝那團火紅跑過去,徹底將剛才宮廷裏血腥的出賣與爭鬥甩在身後,一時沒收住步子,直直撞進顧望安的懷裏,仰起頭朝他笑得露出雪白的貝齒。


    顧望安始終帶著微笑,將她冰涼的手攏進衣袖裏,抬頭看了眼不遠處渾身散發戾氣的陸昭,嘴角的弧度未變道:“陸大人必定是怕我擔心夫人的安危,所以才親自送她來見我的吧。”


    陸昭簡直想翻白眼,他放下殿內的許多事護著秦桑出來,成了護送他們夫妻團聚了。


    可他到底還有幾分理智,知道自己在這人麵前惱羞成怒便是落了下風,於是直對著秦桑道:“我對你承諾的事都會辦到,若你還有其他所求,可以隨時來找我。”


    他故意將這話說的曖昧無比,然後轉身就走,沒想到顧望安在背後大聲道:“是上次我在陸大人府裏說過的事吧,陸大人還記得就好,可莫要食言哦。”


    他這一句話又將剛才的曖昧氣氛化解了,陸昭背脊僵了僵,隨即憋著口氣,腳步不停往前走,在心裏罵罵咧咧。


    秦桑看得直發笑,然後握緊顧望安的手,覺得這一日上上下下的心,總算落到了實處,仰頭眉眼彎彎對著他道:“你要坐轎子嗎?咱們走出去吧。”


    顧望安朝她點頭道:“我是來接你的,都聽你的。”


    兩人慢慢走出了皇宮,一路上並未說話,但十分自然地相互偎依,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豔羨這對般配又親昵的夫妻。


    等走到了宮外,秦桑望著公主府的馬車抿了抿唇,問道:“你累了嗎?要不咱們再走一段吧?”


    可顧望安似有些虛弱地迴道:“是有些累。”


    秦桑見他臉色好像有點兒蒼白,也不知在宮裏站著等了自己多久,連忙道:“是我沒想到你的身子會吃不消,咱們還是坐馬車吧。”


    可顧望安身子往前晃了晃,突然俯身一把攬住她的肩道:“是有些累,你能抱我一下就好了。”


    秦桑一愣,隨即在他懷裏揚起嘴角,手繞到他腰上箍緊,將整個人深深埋進他的氣息之中。


    耳邊聽到有人走動說話的聲音,她後知後覺有點兒不好意思地道:“在這兒抱是不是不太好?”


    顧望安的臉埋在發頂,似乎帶了絲鼻音道:“我聽說宮裏發生了宮變,差點直接衝進去找你。等我用公主府的令牌進了皇宮,聽到裏麵傳信出來,說叛賊已經被鎮壓,這才放心在那兒等你。”


    原來他是因為擔心自己才進宮去等自己,可又不想影響自己的大事,所以就站在落轎處等待,給了她足夠的尊重。


    秦桑將他摟得更緊了些,用撒嬌的語氣道:“是啊,我剛才都怕死了呢,咱們迴馬車上去,我慢慢同你說。”


    顧望安卻將身體站直,笑道:“抱一下就不累了,你想走,我陪你走。”


    秦桑還想說什麽,顧望安卻已經拉著她的手往前走,馬車車夫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隻能趕著馬車在後麵跟著。


    秦桑見他看起來並不似剛才那般疲憊,才任由他牽著在長街漫步。


    這時快到黃昏,許多百姓結束一天的活計匆匆往迴趕,有人在街邊小販給孩子買飴糖,或是給妻子選購胭脂水粉迴家。


    秦桑望著街邊玩耍的孩童,將剛才殿上發生的事全說了一遍,然後吐出口氣道:“我今日親眼見證:為了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父子親人互相算計,不惜以旁人甚至親人的性命為代價,爾虞我詐,你唱罷我登場。所以現在離開那裏,我就想多看看街邊市井的景色,看看屬於普通人的溫情。”


    顧望安看著她惆悵的神色,明白了為何她突然想要走這一段路,下巴壓下來,輕聲道:“你放心,我不會變成那樣。”


    秦桑倏地抬頭,一時有些恍惚他為何會說這句話,可顧望安已經將她肩膀攬住,對她說起北城門激烈的戰況,還有長寧侯亂軍之中英勇擒敵的風姿。


    秦桑聽完這驚心動魄的一戰,道:“這次多虧了沈穆,願意以自己的安危誘敵,還將兵權暫時交了出來,若不是他想出的這個主意,也不可能給三皇子致命一擊。”


    顧望安點頭道:“如今三皇子已死,他終於能為女兒報仇,還能為京城除去王元正這個心腹大患,一切都算是值得的。”


    秦桑卻低下頭道:“可三皇子在皇帝麵前拒不承認是他綁走沈雲初,這點讓我覺得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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