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推斷,根據現場證據和人證,紀嵐之死最大的可能就是自殺。可紀延好像絲毫懷疑都沒有,當晚就進宮麵聖狀告皇子,這對於多年的內閣首輔來說實在太過衝動,除非他堅定地認為女兒絕不可能自殺。


    紀延被她問得臉色一沉,隨即瞪起眼道:“她是我的女兒,我怎麽會不知!”


    梁旭沒忍住開口道:“可她剛從刑部大牢迴來,紀大人連她的麵都沒有見過,更沒有同她說過話,怎麽就知道王妃絕沒有自殺的念頭呢?”


    紀延氣得把桌案一拍,悲痛地道:“我原本就是要迴來見她的,若不是在皇宮耽擱了,我就不會晚了半個時辰,也不會讓嵐兒慘死了!”


    秦桑立即聽出不對,問道:“王妃出獄時,三皇子曾派人去接她迴府,可她說自己心灰意冷,直接迴了娘家。紀首輔既然那時在宮中議事,應該是不知道王妃迴府了吧,怎麽會想到迴來見她呢。”


    而且他為何說的那般精準,算得出晚了半個時辰,聽起來好像他們約好了什麽事一樣。


    紀延被她說得噎住,麵容有些不自然,然後輕咳一聲道:“嵐兒在獄中時我曾去看望過她,她對我哭訴說現在聲名狼藉,根本沒臉再迴王府,如果出獄後,想先迴娘家避一避風言風語。”


    他這麽說也十分合理,可是那一瞬間的慌亂還是被秦桑捕捉到,她直覺紀延應該隱瞞了什麽事,而這事極有可能和三皇子有關。


    於是她想了想道:“紀大人帶我去案發的房間看看吧。”她又看了眼跪坐在地上的兩人道:“你們也一同前去,把案發時的情景好好迴憶一遍。”


    於是幾人很快走到了紀嵐臥房外,進門後秦桑先檢查了窗戶,確實是沒法容納成人進出,房間也並無什麽密道,門若從裏麵栓住,可謂是一間真正的密室。


    紀延為了查案,特地吩咐誰都不許動這間臥房,因此臥房裏還保持著紀嵐死時的模樣。


    床榻上杏色的帷幔低垂,桌案上擺著兩隻酒杯,可秦桑走過去細看,發現這兩隻酒杯擺放的過於整齊,好像是有人刻意這麽放的。


    於是她彎腰在桌旁搜尋,正好看見旁邊放著一盆花,花葉似被碾壓過,垂頭喪氣地很不精神,湊近去聞,便能聞到土裏散發出的淡淡酒味。


    她抬頭對紀延道:“紀大人,能幫我找一塊布和一盆水過來嗎?”


    紀延不明就裏,但仍是吩咐下人去辦,而秦桑又繞到屍體所在的地方,仔細檢查旁邊倒下的銅鏡。


    她將隨身帶著的醋和酒潑到銅鏡上,邊檢查邊道:“這銅鏡隻有觸地的那一麵有血,說明紀嵐在碰倒它時,血液並未噴出。”


    梁旭皺眉道:“所以那時她身上還沒有傷口,難道她是先毒發撞倒銅鏡再用刀捅破自己的喉嚨?”


    他說完就立即搖頭否定,這也太不符合常理了,如果已經毒發為何還要捅自己一刀,而且她也沒有力氣啊。


    秦桑卻蹲了下來,用紙筆將地上的血跡畫了出來。然後她仔細迴憶屍體的模樣,按照紀嵐衣裳被血浸濕的痕跡推斷,匕首劃破她的喉嚨後,血液立即噴了出來,從她脖頸往下流,在她身下造成這樣的血痕。


    可還是有一樣不合常理的地方,她站起來喃喃道:“這房間太過幹淨了。”


    她低頭在房間裏仔細搜尋,除了紀嵐身下的那塊地上,並沒有看到其他地方有血跡,甚至連離她不遠的屏風都是幹淨的。


    秦桑猛一抬頭,突然發現紀延正神情緊張地盯著自己,一碰到她的目光立即挪開,但仍是在牆角梭巡,似乎也在找什麽東西。


    秦桑覺得有些奇怪,還未來得及想明白,梁旭已經等不及問道:“你說房間太幹淨是什麽意思?”


    秦桑收迴目光,解釋道:“如果她是站著割破自己的喉嚨,必定會經曆掙紮到倒下整個過程,甚至因為疼痛而撞倒這麵銅鏡。隻要她曾經在房間挪動過,那麽多的血量必定會噴灑得房間到處都是。但是除了她倒下的那塊地方,沒有找到其他的血跡,那隻能說明……她是躺著中刀的……”


    這結論有些荒謬,可紀延立即道:“沒錯,沒人會用這麽古怪的姿勢自殺,她一定是躺在那裏被三皇子給殺了。”


    秦桑搖搖頭道:“可銅鏡是在她死後才倒下的,這又怎麽解釋,那時她房間並沒有其他人在。根據丫鬟的供詞,三皇子離開時,屋內一切如常,銅鏡也並未倒下。”


    這事確實難以解釋,見一切又繞了迴去,紀延氣得狠狠砸了下桌案,而秦桑卻朝兩個丫鬟問道:“你們現在好好看這房間,和你們記憶裏有沒有什麽不同?”


    紀延看那兩人畏畏縮縮垂著腦袋,心裏又急又氣,大聲道:“你們若是能找出來,我不光不罰你們,還有賞。”


    兩個丫鬟昨晚都被嚇傻了,根本沒有仔細看過房間,這時被金錢所鼓勵,也忘了害怕了,連忙朝四周認真打量,這時,瑞香突然開口道:“屏風的位置不一樣。”


    她走到床邊道:“王妃迴來時,屏風原本是放在靠門的地方,不知什麽時候被挪到了床邊。”


    秦桑聽得心中一動,為何這麽巧,正好屏風的位置移動了,正好王妃就倒在屏風旁,而三皇子在離開時,又刻意讓瑞香看到了屏風的一角,證明房內並無異常。


    於是她連忙問道:“你確定三皇子離開時,你從門縫裏也看到了這個屏風,旁邊是沒有躺人的,也沒有倒下的銅鏡?”


    瑞香點頭,小聲道:“奴婢不會記錯,也不敢撒謊。”


    秦桑又問:“那你再認真迴想,你當時看到房裏的情景,任何細節都要告訴我,一點也不能遺漏。”


    瑞香被她問得快哭了,那天房裏昏暗,她隻是匆匆一瞥,哪裏能記得清楚什麽細節。但她偷偷觀察老爺的神色,知道自己若說出來便有功,若是說不出便成了罪人,於是半點也不敢疏忽。


    就在這時,下人拿來了水盆和布巾,秦桑蹲下用那塊布在剛才聞到酒味的地方包了一撮土,然後將土浸在水中,過了一會兒用銀針探入,眼看著銀針慢慢變黑,她的表情也瞬間沉了下來。


    她抬眸看著瑞香問道:“這桌酒菜是誰準備的?”


    瑞香不明白她為何突然問這個,愣愣迴道:“是王妃讓廚房準備的。”


    秦桑又看紀延一眼,道:“紀首輔,這酒裏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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