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桑嘴角的笑容淡了些,恭敬迴道:“全聽憑陛下安排。”


    皇帝又問道:“你同你父親關係很不好?”


    秦桑一時拿不準該如何迴話,索性低著頭,臉上寫滿了哀傷。


    皇帝見她單薄的雙肩微微發抖,歎了口氣道:“這事確實是杜世元做的不對,無論什麽原因,怎能將自己的女兒扔在外麵這麽多年不管,你怨恨他也沒錯。”


    然後他又用勸慰的語氣道:“但無論如何他都是你的父親,本朝最看重的就是長幼倫理,父慈子孝。今日就讓朕幫你們做個和事佬,你以後便搬迴家去住,父女哪有隔夜仇,你現在靠自己領了官職,你爹爹必定會以你為榮。”


    秦桑在心中冷笑,她爹不光不會以她為榮,還會因此惶惶不可終日,生怕自己站起來後,會拿迴母親的財產,改了杜家的姓。


    但皇帝既然想兩邊各打五十大板,秉持和稀泥大法,秦桑自然不能當著皇帝的麵再去痛罵她的父親。


    她飛快思索一番,用哀傷的語氣道:“可我就算迴了杜家,對他們來說也是個外姓人。當初爹爹入贅秦家,承諾過會讓孩子都跟我娘親姓秦。他當初進京考上進士,起初隻是個七品小官,僅靠那些俸祿,怎麽養得起那麽大的宅子,有那麽多奴仆伺候,甚至還讓他有銀子在外麵養外室。”


    皇帝順著他的話一想,這事也確實不像話。


    杜世元好歹是科舉入仕的朝廷命官,既然是入贅,怎能吞了對方的財產,又趕走大女兒,美滋滋讓繼室進門,讓剩下的孩子都和自己姓。


    這傳出去不是讓人覺得大姚的官員都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令世人不恥嗎?


    於是他皺起眉道:“那你覺得,你爹爹要怎麽樣才能彌補你?”


    秦桑抬起眸子,一字一句道:“應該讓杜家現在一對兒女都改姓秦。”


    這話一出,不光皇帝嚇了一跳,連陸昭也連忙看過來,沒想到她竟會這麽大膽。


    皇帝覺得這可有點難辦了。杜世元雖然做法不恥,也不能直接讓人家十幾歲的孩子改姓啊,傳出去他別說當官了,在坊間都別想抬起頭來。


    好歹是朝廷命官,這點麵子還是得為他保留的。


    但剛才是自己發話讓他們父女和解,又問她要如何才能原諒父親,她也不過是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罷了。


    於是皇帝皺起眉,歎息著道:“你倒是給朕出了個難題。”


    秦桑似是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嚇得眼眶都紅了道:“秦桑剛才未想周全,並不敢故意為難陛下,還請陛下恕罪。”


    皇帝看她這模樣倒有些不忍了。到底還是個年輕姑娘,心思也單純,能想到的就是為了母親討迴應有的東西,她又何錯之有呢。


    於是他思忖著道:“罷了,朕會幫你找杜世元提一提,若他不願,你可願意讓一步?”


    秦桑眼眶通紅,垂下眸子,努力壓抑著心頭的快意,她等的就是這句。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開口道:“當初娘親曾給我留下遺信,說我留了一筆用來傍身的嫁妝,還有外公經營的一支船隊。如果改姓之事難以達成,能否讓爹爹把秦家的東西還給我。”


    她似是很害怕這個要求也會惹怒皇帝,說話時聲線都在發抖。


    陸昭藏起嘴角的一抹笑意,適時開口對皇帝道:“秦娘子本就被她繼母一家不喜,若她直接搬迴去,隻怕會受盡排擠。能讓她拿到母親的財產傍身,應該能保她過的不那麽辛苦。”


    皇帝覺得他說的有理,於是揮揮手道:“好,朕就幫你做主,若他不同意改姓,朕讓他把你母親的東西都交還給你。”


    等兩人出了龍華殿走在官道上,陸昭瞥了她一眼道:“沒想到你還挺有心眼的,懂得先提出一個不可能的條件,然後再將自己想要的拋出來,這樣陛下便沒有拒絕你的理由。陛下馬上召見你爹,看來他這次要脫層皮了。”


    秦桑想到杜世元麵對皇帝的嘴臉就覺得痛快,朝他笑著道:“今日還得多謝陸大人幫了我許多。”


    陸昭的眸子凝在她身上,冷哼一聲道:“現在知道謝我了,那日不還趕我走呢。”


    秦桑連忙道:“那日的雨實在太大,我是怕大人若是淋得濕透了迴去,會染上風寒。”


    陸昭臉上露出笑容,傾身過去問:“所以是關心我?”


    秦桑不知如何迴答,隻能點了點頭。


    此時兩人正走到僻靜處,陸昭突然拉著她往旁邊一轉,轉眼就讓兩人的身子被擋在假山後麵。


    秦桑不明就裏,突然見他從懷裏掏出個匣子遞過來道:“送你的。”


    她打開匣子,發現裏麵是一對珍珠耳墜,造型小巧別致,珍珠圓潤飽滿,看上去十分可愛。


    她將那對耳墜握在手心,正準備對他道謝,誰知陸昭突然傾身過來,朝她臉頰伸出手來。


    秦桑嚇得要躲,陸昭卻冷下臉道:“別動,不然會傷著你。”


    他語氣有些冷,動作卻很輕柔地為她取下原來的耳墜,然後略有些笨拙地將那對珍珠耳墜戴上她的耳垂。


    然後用手指撥動那顆圓潤光滑的南珠,見她耳根到臉頰紅了一片,實在沒忍住將手指挪到她的耳垂上,輕輕摩挲了一下。


    秦桑覺得耳垂處似被針紮得一陣酥麻,屏住唿吸往旁邊一躲,然後略有些尷尬地道:“陸大人該迴去了吧。”


    陸昭卻仍是深深看著她,突然道:“你可知道我母親已經病故?”


    秦桑一愣,隨即想到這是他從小相依為命的寡母,心裏便為他難過起來,柔聲問道:“是什麽時候的事?”


    陸昭道:“兩年多前,她積勞成疾,我找了許多大夫都沒能救迴她,她在死前最遺憾的,就是未見到我娶妻。”


    他似是想起當初的事,麵容現出從未有過的哀傷:“那時我也曾想過,隨意娶位妻子進門,讓母親能沒有遺憾的離去。可她對我說娶妻是人生大事,若是草草將就,即委屈了我,也委屈了別人家的姑娘。”


    秦桑未想到陸昭的母親竟有這般格局,心裏有些佩服,這時又聽陸昭繼續道:“所以這些年我身邊從未有過女子,因為我不願意將就。”


    秦桑心中隱有所感,抬眸看向他,陸昭正好也垂眸望著她,眼神中流露出極少見的深情道:“我的守孝期還有半年,半年後我就可以娶妻。”


    “你等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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