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來鳳殿內,人初靜,窗漸明,縹緲紗帳,浮光靄靄,我靜臥於公子身旁,一夜未眠。


    我現正撐頭斜倚於枕上,手指於他的前額、下巴間輕輕地劃動著,才發現,以前竟從未見過他如此乖覺的模樣,隻是一味的睡著,倏而,他密長的睫羽微微抖動,像是寧和的夏日裏被泉水驚擾了的靈蝶仙翅。


    “怎麽了?”他醒來後,隻半睜著那雙魅惑又不失溫情的眼睛,語氣惺忪的看著我問道。


    我見他嘴角帶笑,麵色也已迴歸平常,便放下心來,“昨夜的事情你都不記得了?”


    “記得,璃兒,辛苦你了,不過……後來,事情又是如何處理的?”他抬手疼愛的撫弄著我的腦袋,如此問道。


    “我能怎麽處理,不過便是讓太醫院將事實一筆一筆的都記在你我的脈案上,再又嚇了他們一嚇,想來,你應該也早有準備了吧?”我說著便又躺下,青絲披散的枕在他懷中,仰麵了然道。


    他下意識的擁住我,輕拍著我的肩頭道,“嗯……現在……暗衛應該已經將瀚影捆於陌歸宮已久了,我確實早就暗中查過這瀚影的種種行為,沒告訴你是怕打草驚蛇,至於昨晚……那不還得怪太醫院的不作為,否則我如何能至於這般田地。”


    “那你就不怕我真的被瀚影毒死了?”我假意生氣的嘟著嘴,將頭於他脖頸間拱蹭道。


    “就憑她?不可能。”他滿眼篤定的向下看著我說道。


    “那接下來你想怎麽做?”我停下迴看上去,一臉認真地詢問道。


    “接下去……我們……”他悄悄將唇輕附於我耳邊,並小聲雲雲說道。


    幾個時辰後,


    公子早已收拾好上朝去了,而我隻又略躺了躺,便也起來了。因為總覺得有件事壓在心裏反倒睡不著,還是要趕快了結為好。


    “睞兒,去陌歸宮讓暗衛將瀚影帶過來,我要好好審審她!”我無事閑坐於案邊,想了良久這幾日間發生的種種,方是如此道。


    “是,娘娘。”睞兒於我耳邊答話後,便就快步領命辦事去了。


    月城才女?


    瀚影?


    依我看也是一個名不副實的,都說,腹有詩書氣自華,哪家博覽群書、家教規嚴的深府小姐會是她這樣的剛愎自用、心腸歹毒……


    然又為何此女才氣竟連宮人們都會無不知曉?


    看來,我當真要好好審審……


    正出神時,英兒隻無聲的走至我身旁,輕言道,“娘娘,她們到了。”


    我自慎了一下,之後便很快的迴過神來,對著英兒正色道,“讓她們進來吧。”


    英兒前去開門後,隻見暗衛將捆死的瀚影一把推至案下,“娘娘,主子說了,這女子可於娘娘自行處置。”


    “好,本宮知道了!”我死死的盯著瀚影,咬牙切切的說道。


    我歇了一會兒,便沉聲向下問道,“瀚影,你可知罪?”


    “本小姐不知到底犯了何罪。”瀚影發髻淩亂的抬臉對我冷笑道。


    “你不知?好~那本宮今日就讓你迴想迴想自己究竟犯了何罪,”話至半巡,我隻轉過頭來,對睞兒又道,“跟昨兒一樣,去太醫院把太醫們都給本宮請來,本宮要與這位瀚影小姐好好的算算總賬!”


    睞兒去後,


    隻等候多時,


    我與瀚影不過便是互相望著,兩人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然眼中卻盡是辣味。


    在無言的久久僵持中,睞兒終於將太醫們都給請了來,盡皆於下道,“臣等給娘娘請安!”


    我隻冷言道,“你們將功贖罪的機會到了,你們可願意據實相證?”


    領頭太醫跪於最前道,“臣等願意!”


    我聽言廣袖一揮,再直直指著瀚影道,“她說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罪,你們倒是告訴她,究竟犯了何罪,你們……一個,一個的說。”


    第一次來我殿中查明夜明珠之事的太醫,上前對著瀚影道,“你……你居然於夜明珠上做了一層薄薄的麝香塗麵,而眾人皆知娘娘已有身孕,你這……你這是謀害皇嗣啊,依照律法,該處淩遲之刑!”


    之後,檢驗酸梅餅的另一位太醫接著搖頭出聲道,“本以為你是大家閨秀,沒想到心思竟異常歹毒,不僅於娘娘飲食之中加入了夾竹桃粉,還摻入了很小劑量的砒霜,與上一條兩罪並罰,理應株連九族!”


    我隻擺擺手,淡漠一嘲,“你可還記得,你讓那個小丫頭給本宮送那酸梅餅來的時候,還多次強調那是你親手為本宮特意做得,倒是有趣有趣!”


    “哼……我從未如此強調過……”瀚影於下依舊沒有意識到自己做得這些事情有多麽的惡劣,那副淩人的嘴臉是當真氣人。


    “你就不奇怪本宮為何一點事都沒有嗎?”我四兩撥千斤的又道。


    瀚影聽言隻隱忍著怒氣道,“為何?”


    “本宮今日就當發善心告訴你,其實……打見你第一眼起,本宮就知道你沒安什麽好心,所以,隻要是你給的東西,本宮一點都沒碰過。”我自靠於座上,故意炫耀的摸著肚子說道。


    “你……”她想要爬起抓我,卻隻撲了個空,被暗衛踢下。


    “還有昨日夜裏,你給陛下喝的那東西,整個太醫院皆有人證,你逃不掉了,你父親也逃不掉了,本宮之前就是因為不清楚你與你父親的實力,就怕你會收買其中某個太醫而導致本宮秋後算賬時缺乏人證,故而,本宮才每次都找不同的太醫,想來,你與你父親也不可能神通廣大到把整個太醫院收買卻不驚動本宮與陛下,沒想到,到底還是本宮高看你與你父親了,最後竟來個自投羅網。”說罷,我於心中暗笑兩聲,挑眉並以勝利者的姿態俯視著瀚影。


    “你放屁!”瀚影氣急了,隻趴在地上如此高聲罵道。


    我微微歎了口氣,再自無言的勾了下手,英兒便拿著竹篾明白上前開始對著瀚影進行掌嘴。


    一、二、三、四……


    我現有孕在身,也實在看不得這種刑罰,故而隻於案上托頭微寐,聽著睞兒口中清脆的報數。


    待我再睜眼時,便見瀚影嘴邊糊滿了血痂,大口大口的血水自嘴角淌出。


    “說實話,本宮也好奇,讀了萬千詩書的才女,說話做事竟會如此的……令人作嘔。”我隻從一旁拿過一把錦扇,稍稍擋著臉對其譏諷道。


    “……”瀚影因無法張嘴,所以一時想說話而又無法說話。


    我正示意著暗衛將其拖下,便隱隱聽見門外的衝撞之聲,隻對著睞兒道,“去看看。”


    睞兒剛將門打開,就被一人衝倒於門邊,暗衛見狀便把衝入的那人踩叩於地上,我仔細一看,原是上次送酸梅餅的那個小丫頭,故問道,“你想幹什麽?”


    那小丫頭隻跪於地上連連磕頭,聲音“砰砰”直響,更是求言道,“娘娘,奴兒求娘娘放過我家小姐吧,您的大恩大德,奴兒感恩戴德,永生難忘!”


    我於心內將此話追究起來,也算是有些意思。


    這小姐——月城才女,自入宮來說話談吐間,沒有一點文人墨客的感覺。


    而這叫做奴兒的丫頭,卻是出口成章,也倒奇了。


    故我想,於此之中,定還有隱情,等公子迴來,必要好好與他說解說解。


    快別看錯了這個丫頭,瀚影留不留著的不打緊,反而這個小丫頭若依舊跟著這樣的小姐,也真是可惜了,最好是給這小丫頭找個合適的歸宿。


    “這樣吧,將瀚影押於死牢中等候陛下發落,至於奴兒,不必牽連,但還是要先於簾閣中拘著,因為本宮需要時間再想想這小丫頭的去處。”我自於上愁眉的如此向暗衛交代道。


    前朝,


    大殿之上,


    群臣跪拜,


    盛德在木,九重夏色,


    “昨夜吾於陌歸宮中有一事,望諸卿相主!”瑾帝於大殿之上,危坐肅言。


    “陛下之事,臣等定當竭力商主!”


    “陛下之事,臣等定當竭力商主!”


    其下,群臣皆道。


    “昨夜吾與太傅嫡孫女共處一室之時,被其下藥,很是傷身呐!”瑾帝不過歎氣正言道。


    “陛下!此話何意?”為首大臣隻於前明知故問道。


    瑾帝聽之臉色驟變,厲喝道,“吾之意,眾卿皆曉,若後宮多幾個瀚影,吾命休矣!”


    太傅已無處可藏,不得不於後全身顫抖著上前,跪磕道,“陛下饒命,小女一時糊塗,求陛下饒命!”


    “一時糊塗?吾看是有意為之罷!瀚影昨兒已把全部事故都招了,卿之用心,甚是險惡!”瑾帝僅一句便把太傅將說的所有好話皆堵了迴去。


    “不可能的!瀚影不可能招的!”太傅於下一急反說漏了嘴。


    瑾帝不過嗤笑道,“太傅,其實吾不需瀚影自招亦知卿之所想所為!”


    “望陛下息怒!”


    “望陛下息怒!”


    群臣見事態發展於此,皆複又跪於一地。


    瑾帝進而於上斂聲,威嚴道,“吾今日為此頒下一旨,群臣皆需自省自喻。”


    瑾帝話音一落,內侍便從令於前宣讀詔書,


    奉天之眷命,承國之通運,陛下敕曰:


    吾昨日於宮中被藥,其下者乃太傅嫡孫瀚影之,謂吾身有所傷,故自即日起,新人入宮之事斷止,太傅上下二十一口全部配邊,其亦絕非個例,願卿等可自警省一二。


    特此布告天下,鹹始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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