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雙眼想你在身邊,無所謂永遠還是瞬間……


    二樓的窗子向外推開,晚風挾裹著淡淡的香氣闖了進來,樹上層層疊疊的花朵向上舒展,欲與皎潔的月光比美,一時分不清到底誰更明亮。


    裴秋白坐到床邊,“姐姐,窗外的玉蘭花開了,你怎麽還沒有醒來了呢?種子都發芽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


    木門被大力推開,嘎吱嘎吱作響。一道黑色的身影闖了進來。


    “裴哥,找到救莫姐的辦法了,我們找到蜃妖,蜃妖說他有辦法。”


    黑身白爪的秋田犬幻化成人形,是娃娃臉的顧燁,鬆鬆散散的長發在耳後被一根紅繩虛虛的圈著,不至於顯得過分狼狽。


    “讓我們再次入夢嗎?”裴秋白幫莫知春塞好被褥,聲音平靜,語氣卻帶著幾分悲痛。


    “是也不是,蜃妖說我們要入莫姐的夢,不是黑蛟的夢。黑蛟的執念把莫姐困在夢裏,莫姐知道是夢,但是自己出不來。蜃妖說,蜃妖說這叫……啊,這叫什麽來著,我記了一路,怎麽又忘了。叫什麽花,什麽中,什麽中月……”


    顧燁急得在屋裏來迴走動,試圖想起那句到了嘴邊的話,卻怎麽也趕不出腦海。


    “鏡中花,水中月。”


    裴秋白端著桌上的水壺給顧燁倒了杯熱茶,溫度適宜,遞給停下來的顧燁。


    “啊。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哦,把這個東西忘了。”


    顧燁從寬大的衣袖裏掏出一個黑乎乎的石頭,放在桌上,手指輕輕點了幾下,投影顯現在空中。


    顧燁不得不感慨科技與狠活,有的時候還是要依賴工具的。


    畫麵裏頭發花白,摸著長胡子的蜃妖穿著裏衣坐在床邊,左邊是給蜃妖披外衣的林遠,右邊是抱著蜃妖胳膊不放的顧燁。


    “你們這幾個小娃娃,就不能讓老頭子睡醒了再給你們講故事嗎?”蜃妖伸手穿上外衣,小聲抱怨。


    “前輩莫怪,事出緊急,門外的那兩個人參小童會陪在您身邊當學徒交學費的。”


    南柯沒出現在畫麵裏,這個高度,應該是南柯舉著留影石。


    “行吧,鏡中花,水中月,對吧。我說明白了,門外那兩個娃娃真的給我當學徒嗎?”


    被蜃妖熱情的目光點燃,兩個人參小娃娃想要鑽土逃走,哥哥也沒說給蜃妖當學徒啊。


    “他們結了契,不會反悔的。您不相信我,也得相信苟代仙人吧。您旁邊那個是苟代仙人的第十八代傳人,苟大花。”


    “南柯,你還是苟可愛呢!”顧燁氣得不行,又不能放開蜃妖的胳膊,隻能放過對方。


    “哎哎哎,別打起來啊。等老頭子我講完,你們出了這個院子,想怎麽打就怎麽打。


    鏡中花,水中月。這本來算是一種形容虛幻美好的現象。壞就壞在,這個世界,可不隻有人類。換句話說,能修煉能活著,草木也能成精,石頭縫裏也能蹦出孩子。


    有些妖魔因著年少得到大機緣,追求得道成仙。美夢成真,卻發現長生的代價是看著自己逐漸和這個世界失去聯係。


    孑然一身的送走一批又一批的人,最後寧可活在夢境裏,水中月就是那位最早飛升的蜃妖散盡修為塑造的法陣,他把自己困在過去,在幻境中一睡不起,已經有三十萬年沒有現身了。


    鏡中花也是法陣,但鏡子不是自然孕育的孩子,它是因為需求而創造出來的。在這個萬物皆可修煉的世界,一麵鏡子不止是一麵鏡子。


    鏡中花是一門邪術,鏡子裏邊和外邊誰又能分得清哪個是虛幻,哪個是現實?


    它把獵物的所有遺憾都放在鏡子裏麵,吸引著獵物步步淪陷,獵物心甘情願地看著自己沉淪,然後當獵物舍棄自己鏡外的身份,鏡中人就能繼承獵物的一切。


    要能夠煉製出來這種陣法,必須取鏡中人鮮血喂養七七四十九天,所以一般沒有深仇大恨的生靈,都不敢煉化。但是近幾年,位列仙班的集大成者,紛紛換了個性,變得殘暴嗜血,或許和這個有關。”


    “我們已經破解了水中月的陣法,為什麽我們的朋友還是沉睡不醒呢?”


    “小娃娃就是沒耐心,我這不是還沒講到嗎,講半天口渴了,快給我倒杯水。”


    蜃妖指使著南柯給自己端水倒茶,心裏想著這幫小娃娃還真是厲害,進了水中月,能夠毫發無傷出來的,不管是人還是妖魔,都是天賦異稟者。


    “有一種最壞的情況,小老頭我猜的哈。進了水中月,水中月外邊套著鏡中花,而能夠進入鏡中花的,一定是水中月的破陣者。


    換句話說,對破陣者而言,水中月是餌,鏡中花是不得不進的死局。從他踏進水中月的陣法時,他就處在死亡的邊緣。


    不過這種情況,我也是偶然翻閱史書才看到一例,書上記載那位融合陣法的仙人最後走火入魔,被天道降下天雷劈得灰飛煙滅。至於陣法是否融合成功,就不得而知了。”


    留影石上的眾人像是被按下暫停鍵,消化著蜃妖帶來的衝擊和線索。隻有左手捧著茶杯蜃妖時不時低頭小口啜飲。


    “如果是這種最壞的情況,就沒有解決方法嗎?比如找到那個融合法陣的人,把他殺了。不行嗎?”


    顧燁煩躁地輕扯著頭發上的紅繩,又不舍得把紅繩扯斷,隻好把注意力放到蜃妖身上。


    “那我這都是猜測,猜測懂吧,沒有事實和數據支持,和白日夢一個概念。說不定你們朋友在幻境裏消耗太多心神,休息過度睡過頭了,明天就醒了呢。”


    蜃妖安慰著垂頭喪氣的娃娃們,隻好在記憶裏尋找破局之法。


    “也不是沒有辦法,就是我聽說的,聽說的你懂吧,三分真七分假的那種。”


    “前輩請說,哪怕隻有一分真,隻要能救我們的朋友,我們都會嚐試。”


    一直沒說話的林遠走到桌前,拿著水壺給老人早就空了的茶杯續水,遞到蜃妖手邊。


    “行吧,就是我們蜃妖家裏那位先祖當年留下一個預言。你們不說這件事我都忘了。


    鏡中花,水中月,止於春秋。”


    但是這個春秋是何意,不愛動腦子的一大家子一個也沒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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