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總持寺在長安城西南角,在和平坊和永陽坊裏。隋大業三年,煬帝為文帝而立,初名大禪定寺。


    辯機現在就走在這座寺廟的路上,而且這奢華程度,這時期沒有水泥,要麽是泥路,要麽是土路,而這裏居然是石板路,這看起來是石匠們辛辛苦苦打造、打磨而成的。


    寺院隻能用一個字形容——大。


    而且就辯機的房子對麵的客舍就是兩層小樓,完全是給住在寺廟的客人用的。


    寺院總體很平坦,有些地方有樓梯,也不多,隻有五階,而且好像是故意這麽設計的,全是五階,而進入房屋的木梯也是三階,全都避開了四。


    寺裏的樹木並不多,但是井然有序,張偉買過一本風水書,因為他自己總覺得自己黴運太多了,是不是風水原因,所以就買了一本來看看,後來也總結了,風水不是迷信,隻是被一些人迷信化了,其實風水就是一種規則,目的是建造的陰宅或者陽宅都符合某些用途和規格,說白了就是怎麽設計房屋讓人覺得舒適怎麽來,而古代的那些設計者為了忽悠帝王,就給了一些迷信的說法,比如怎麽葬可以保佑你的國家,或者怎麽建築可以讓國家興旺等。


    實際上還不是人類的避禍本能在作祟。


    大總持寺明顯就是符合風水標準規格的,讓人感覺舒適,協調,大氣,莊嚴,甚至感覺到清靜。


    可是走了半天,也沒有聽到念經的聲音和敲木魚的聲音,辯機很奇怪,四處張望,發現寺廟裏現在冷冷清清的,而且死氣沉沉。


    這碗粥並不少,雖然很稀,對於現在的辯機來說是足夠了。


    所以現在辯機有力氣走到了寺廟的正殿,發現所有的沙彌,和尚還有一些住客都聚集在這裏,似乎是在商議什麽。


    “道衍住持。”很多人異口同聲的喊道。


    然後就是一片寂靜。


    現在辯機才看清楚,寺廟裏的年長和尚們都是中年人,並沒有老年人,古代能夠活到老年不容易的。


    道衍住持就是坐在正中間,穿著黃色僧衣和紅色袈裟的中年男性,因為有胡子,還都是黑色的,估計也就五十歲出頭。


    道衍住持說:“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道嶽說:“師兄,你都說了幾十次稍安勿躁了,你倒是說說你的看法啊。”


    道衍住持對著道嶽說:“師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道嶽歎氣一聲沒再說話。


    辯機走進這宏偉的正殿,沒有發現後來朝代的那種高門檻,因為他在後世的電視劇裏經常看到寺廟的門,有門檻,估計是後來改造的。


    然後辯機悄悄的捅了一桶最後排的一名小沙彌,沙彌就是年紀小,而又沒出家,但是梯度了的小孩,很多實際就是被拐來的,也有買來的。


    小沙彌驚訝的轉過頭,看來是認識辯機的,就放下心來說:“是辯機師弟啊,你病好了?”


    辯機問道:“這是在做什麽啊?”


    小沙彌說:“昨天晚上皇二子李世民在玄武門把太子李建成給殺了,還有他弟弟李元吉,還逼迫皇帝李……,呸~呸~讓位,現在全城都是巡邏的官兵,戒嚴了,大夥再商量怎麽辦呢,想讓住持拿一個主意。”皇帝李淵的名字,老百姓不允許私自說,隻能說是陛下,聖人等稱唿。


    是不是逼迫不好說,隻是曆史上後來有記載是被迫的,但是也又說是一氣之下就讓位了的。


    很多住在寺院的有錢人或者是官員的仆從,也是聽到寺裏的人傳話,才迴去稟報的,現在所有人都出不了寺了。


    辯機點了點頭,直接喊道:“大家為什麽在這裏啊?”


    小沙彌愣了,然後迴頭看去,所有大殿裏的人都看向了他。


    道嶽和尚直接從跪著的姿態下,站了起來,然後說:“辯機,你病剛好怎麽就出來了,快迴去躺著。”


    辯機卻說:“病乃外毒,需自身強壯才可抵禦,多運動,身體強壯,外毒自然不侵。”


    道嶽一聽,懵了。


    然後辯機的下一句話就是:“大家為什麽在這裏啊?”同樣的問題。


    剛才和辯機說話的小沙彌,伸手拉了拉辯機的袖子,表情很尷尬、很緊張。


    辯機繼續說:“這位師兄已經告訴我了事情,可是這和咱們有什麽關係嗎?我們是僧人,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不就行了?需要讓住持拿什麽注意嗎?”


    一個年長的和尚說:“可是,現在改朝換代了,我們接下來何去何從啊?而且如果這位皇帝也滅佛怎麽辦啊?”


    滅佛,這可是張偉的夢想啊,不過他不知道第一次大規模滅佛是北魏太武帝做的,距今有兩百年了。


    辯機意味深長的說:“就算滅佛,我們又能怎麽樣呢?起兵造反嗎?似乎我們隻有還俗了吧。你們是想問,我們是要先還俗,還是起兵造反嗎?”


    頓時整個大殿都沸騰了,不少和尚說:“不能說這幾個字啊,不能啊。”


    還有人直接說:“不可啊,不可。”


    辯機直接說:“如果滅佛,我們就還俗,如果不滅,又與我們何幹?”


    其實辯機不清楚,現在的寺廟可以說屬於犯罪組織了,這也導致後後期很多國家問題,隻是辯機並不清楚。


    但是這幾個問題一出,道衍住持得到了提示說:“咳嗯~~辯機果然聰慧,與佛有緣,說得很好,我們做好我們的事就好了,還需要做什麽別的嗎?該去打掃的打掃,種田的種田,還有給主客們換洗被褥,寺廟還需要運作,滅佛了大不了還俗,也是去務農或者是做工,有區別嗎?”


    然後所有的和尚們都站了起來,對著道衍住持做了佛禮,然後轉身對著辯機做了有一個佛禮,之後就全都走了。


    剩下一群人,就是身穿華服的人,全是男性,看有了位置就都道衍住持的麵前湊,站起跪下。


    然後有人說:“住持,我是鹽商,如今變天,鹽價雖然漲了,但是細鹽已經沒貨了,粗鹽也不多了,本來還想靠這些粗鹽賣點錢,可是如今變天了,聽說現在粗鹽也賣不出去了,求主持把還款的時間拖後一拖。”


    辯機從和尚們走出大殿就往前靠了一靠,畢竟師父道嶽還在前麵,結果就聽到了這些話,還款是什麽意思?


    道衍住持說:“真不能拖延,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啊,你從本寺借貸,可是有契約的,這變天我們也是受到影響的,寺裏還有這麽多人要養啊。”


    鹽商對著道衍說:“可是,期限內,我肯定是拿不出這麽多錢的啊。”


    辯機不知道的是,寺廟放高利貸可是一絕,從十六國開始寺廟就開始大肆放貸,而且利息很高。


    辯機插嘴道:“施主,你為什麽不用鹽來抵賬呢?”


    鹽商沒說話,道衍說話了:“辯機,這鹽是會吃死人的,咱們怎麽能隨便要呢?”


    編輯愣了“啊”了一聲,接著問:“師叔,這鹽怎麽還能吃死人呢?”


    道衍卻說:“你問這奸商吧。”這不是罵人嗎?不過這時候的發音,奸商和鹽商差不太多,估計不仔細會意,聽不出來。


    鹽商不耐煩,又不得不解釋說:“現在的鹽很稀有,所以價格高,細鹽更是少,通常都是進貢給皇室,平時我們販賣的都是粗鹽塊,也就是一些鹽礦,這些鹽雖然又苦又澀,但是還是有人買,而且價格高,利潤大,但是這幾年有人賣的粗鹽開始又有人吃了中毒,便被認為是毒鹽,因為和粗鹽看起來差不太多,所以粗鹽賣得也受影響。這不是我跟寺廟借貸了錢進了一批無毒的粗鹽,想賣出去,誰知道現在封城了,暫時賣不了,而且就算解封,一時半會兒也賣不出去,這樣借貸的還款時間就不夠上了。”


    唐代初期雖然也有簡陋的製造細鹽的方法,不過不能大規模普及,到了李隆基時期才大規模沿用,那個時期一鬥鹽是十錢,但不是後世的加碘鹽。


    而現在拳頭一樣大小的粗鹽就需要一百錢,甚至更多,還有價無市,難怪鹽商的衣服這麽華麗。


    而毒鹽就是山裏挖出的鹽礦石,人吃了會中毒。


    了解過後,辯機想了一想,然後問道嶽:“師父,我記得我來寺裏的時候身上是帶有財物的,是否?”


    道嶽答道:“是,還不少呢,知道你是世家的子弟,身上雖沒有銅錢,但是珠寶,玉器都還是有的。”


    辯機道:“那麽可否抵值這位施主的借貸款?”


    道衍住持的眼珠轉了一圈說:“綽綽有餘。”然後點了點頭,繼續問:“辯機,你想替這位施主還貸?”


    鹽商聽到這裏對著辯機就躬身磕頭說道:“謝謝辯機大師,謝謝辯機大師。”他都不顧及自己拜的是一名八歲的小沙彌了。


    辯機說道:“請施主不要誤會,我不是替你還貸,而是要買你的鹽。”


    鹽商一聽,也沒想太多,就說:“那也算救了我了,如果不能及時還賬,這利滾利我賺得不但少,而且鹽要是砸在手裏,我便是賣兒賣女都還不清了。謝謝辯機大師。”


    辯機笑著說:“大師就免了,我才8歲。”


    可是辯機還是奇怪,為什麽和尚們都不說“阿彌陀佛”了?後來才知道,阿彌陀佛是唐三藏取經之後,才慢慢出現的,之前是沒有這句佛號的。


    隨後,辯機出了大殿,伸了一個懶腰,繼續逛大總持寺。


    張偉的母親曾經是一家國企建築公司的員工,雖然後來破產了,可是有一點遺傳了下來,就是對建築設計的執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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