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大林愣住,訕訕地笑,“我娘養著雞,一年也殺兩隻呢。”


    別人家的雞可是留著下蛋的,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次,他家能殺兩隻,已經很好了。


    秦四繼續問:“還有嗎?”


    她大姐姐家裏養著滿山頭的雞鴨,逢年過節都會有人送來,她家裏和別人比起來經常有肉吃,隻是那些肉送來卻很少能進她的肚子裏。


    秦四忽然覺得,牛嬸說的不錯,實實在在對她好的人,才算好。


    田大林抓抓腦袋,“你放心,我家有五畝地,能種很多糧食,能吃飽飯。”


    吃完飯後,秦四送走田大林,站在鎮子的路口,沒有迴家,而是坐上去縣城的船。


    小客船上坐著五個人,都是去縣城裏買東西的人,興衝衝地說著今年的秋收,說著誰家要娶新媳婦。


    說的最多的,卻是縣城的第一秦家。


    有人反駁,“這女子,居然不冠夫姓,要我說,就該叫陸家。”


    幾個人爭辯起來,坐在角落裏的女子笑道:“人家自己創辦的秦氏,憑什麽姓陸,這麽多年你們還在糾結繡樓是姓秦還是姓陸的時候,人家已經把繡樓的衣服賣到全國去了。”


    “何況,人家繡樓樓主,從來都是秦家女,以前是秦小舟,現在是秦錦繡在管事。”


    男人不服,又是一翻爭論,“那秦錦繡是秦富第二個媳婦帶來的孩子,根本不是秦家女,看看,這女人啊,就是糊塗。”


    “聽說這秦錦繡的母親叫杜鵑的,十七年前嫁到隔壁鎮的鄉下去了,這幾天帶著三嫁丈夫的兒子,到繡樓下找女兒要錢呢,可熱鬧了。”


    “那感情好,等會兒我們也能看看熱鬧。”


    “都是這秦小舟婦人之仁,要是這繡樓姓陸,就沒這麽多事!”


    秦四坐在邊上,隻靜靜聽著,沒有說話。


    小船隻轉過彎,進入縣城西邊的運河道,抬眼,遠遠看見的就是縣城西邊攬月山下的那棟樓!


    高壯巍峨,在陽光下矗立鎮守豐穀縣。


    秦四捏緊衣角,突然眼眶一熱,險些落下淚來。


    這是她姐姐的樓,這裏有她的三個姐姐,而她卻從來都沒有來過。


    繡樓有兩處大碼頭,一南一北,他們的小船卻沒有去最近的北邊碼頭,隻在兩個碼頭中間的河道邊的小渡口停下。


    船夫笑著解釋,“那碼頭都是給大貨船用的,我們這種小船,去了那碼頭,還沒人甲板高呢。”


    坐船的人也理解,隻是癡迷地看著往來的運船。


    秦四在渡口下船,一步步朝著繡樓走過去。


    鼓起勇氣,上前到門邊,第一次說出她的名字,“我是秦錦華,是……秦錦繡的妹妹,勞煩你通報。”


    這名字,聽說是大姐姐給她起的,隻是,已經太多年沒有人叫過,別人都忘了。


    連她都差點忘了。


    門房好奇地打量她,疑惑,“名字倒是差不多,隻是這樣子差太遠了點,我認得三小姐,不是你,你是誰,為什麽來這裏冒充我們二小姐的妹妹?”


    這兩日來找秦二小姐的人太多,她們做門房的都學精了,才不會隨意去通報。


    秦錦華很緊張,解釋,“我真的是秦錦繡的妹妹,我從西邊鎮上來。”


    雖說她有三個姐姐,但隻見過秦錦繡,那還是兩年前的臘月,秦錦繡突然帶著幾個人登門,給她送來兩箱子的東西。


    隻是可惜,那些東西後來沒多少到她手裏。


    比起親血緣的姐妹,她似乎更依賴這個秦錦繡。


    門房知道秦掌櫃曾經是西邊鎮上的人,也不敢貿然把人趕走,隻說讓她等著。


    繡樓內,田小花拿著賬冊進來,笑意盈盈,“二小姐,林州來的絲綢到了,就在咱們碼頭停靠著,請你去過目。”


    她今年已經三十歲,嫁給李捕快,養育三個孩子,身姿豐腴,早已看不出那年冬天逃難來豐穀縣時的模樣。


    秦錦繡年二十八歲,她並未成婚,依舊梳著姑娘的發髻,後麵的頭發用絲帶紮著,秀美又利落,“走,去看看。”


    從繡樓正門出來,餘光卻看見北邊圍牆邊的一個人影,她側頭,目光和秦四對上。


    秦四緊張地握緊手,立即低頭,避開秦錦繡的目光,卻看見自己身上的衣服都是粗布麻衣,腳上的鞋子又破又舊,瞬間什麽勇氣都沒了,轉身就跑。


    秦錦繡喊住人,走過去,“你跑什麽?來了怎麽不讓門房來和我說?”


    秦錦華站住腳步,迴頭,小聲叫了聲,“二姐。”


    門房呆愣,還真是秦家女啊?


    秦錦繡對這個妹妹說不上什麽感情,隻是逢年過節,秦小舟安排人給她送東西的時候,添加過那麽不要緊的兩三樣東西。


    哦,兩年前心血來潮,迴去看過一眼她小時候住過幾年的家。


    “怎麽到這裏來了?大姐和三妹在家裏,我讓人送你過去。”秦錦繡迴頭,吩咐門房把人送到縣城裏的秦宅。


    秦錦華還沒來的拒絕,就被門房拉著到河邊小渡口上船。


    門房是個四十來歲的強壯婦人,撐船很利索,笑著和秦錦華解釋,“四小姐別怪罪我沒有及時給你通報,主要是這兩日,二小姐的生母找上門來鬧,我也是怕多事。”


    秦錦華搖搖頭,心裏忐忑,不知道那素未謀麵的大姐和三姐是怎麽樣的性格。


    秦宅很氣派,因為有繡樓那邊的門房帶領,秦錦華很快進入宅子裏,迎麵出來幾個少男少女。


    陸識言問:“今日家中有客人?”


    秦錦華尷尬,卻還是說道:“我是,秦錦華。”


    迎麵來的幾個人都是麵麵相覷,陸識言不動聲色地打量這個小姨,見禮,“小姨來了,快進來,若是知道你來,我娘肯定很高興。”


    說著為幾人介紹,“這是我小姨。”


    “小姨,我是識言,是秦小舟的大女兒。”陸識言含笑拉過一個半大小子,“這是我二弟,秦思衡。”


    說著又拉過另兩個十五歲的男孩,“這是我堂弟,陸唯澤,這是我姑奶奶家的兒子,李常山。”


    邊上十八九歲的少年上前,“我是陸雲至,按輩分,你可叫我哥。”


    啊啊啊,他是陸家上一輩中最小的孩子,如今終於也當哥了。


    這幾個小孩子也是一一問好,禮數周全,全然沒有半點輕視。


    秦錦華的目光落在李常山身邊少女身上。


    那少女麵容瑩潤嬌憨,笑起來有兩顆虎牙,“四妹妹,我是你三姐姐秦錦容,我們正要去李家壩玩,你可要一起去?”


    秦錦華說不出是什麽心情,同樣是秦富的女兒,她的三姐姐穿著錦繡華服,有人伺候,而她卻活在最底層,。


    天差地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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