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芳趕緊來拉她,“你快迴去吧,你還沒生養過,這血腥氣重,不吉利。”


    王慶鐵青著臉,秦小舟哼了一聲,迴家找到陸雲風,“你到李家村跑一趟,把給娘接生的李大夫喊來吧,不然這孩子隻怕生不下來。”


    陸雲風破天荒地摸摸她,“請來也沒用的,王慶叔不會讓一個男人去給自己媳婦接生,說不定連門都不會讓進。”


    “死腦筋。”秦小舟無語,“在人命麵前這些算什麽?”


    說罷就要去李家村,陸雲風拉住她,“我去吧。”


    半個時辰後,陸雲風帶著李大夫到王慶家裏,王慶果然攔著不讓人進去,“哪有男人給女人接生的?這讓我的臉往哪裏放?”


    當初趙芳懷著小四的時候身體不好,生產時也是請了李大夫過來接生,陸雲風也是在場的,“慶叔,嬸子蓋著被子,大夫就進去把把脈,開一副催產藥喝下就行,接生的事情還是村裏的奶奶們接手。”


    趙芳也來勸,“王家兄弟,我生小四的時候也是大夫給把過脈的,生死關頭,又不是出格的事,你就讓大夫進去看看吧,嬸子們說你媳婦胎位不正,不吃藥隻怕生不下來。”


    王慶死活不讓進,“別人撒個尿就能生下來,就她還要吃藥,當初你生孩子能讓個男人進屋是你男人死了,沒人管你,我還活著呢,我媳婦屋裏就是不能進男人,不然我就休了她,敢給老子帶綠帽。”


    這話就是把刀子,狠狠插進趙芳的心裏,她臉色立馬就白了。


    陸雲風一拳打過去,扶著搖搖欲墜的趙芳,“娘,我們走。”


    李大夫氣急,卻隻能歎氣,“要是胎位不正,受苦的就是你媳婦啊。”


    趙芳淚流滿麵地迴到陸家,後頭還跟著李大夫,秦小舟迎上去,“這是怎麽了?婆母,你哪裏不舒服?”


    趙芳隻搖頭,擺擺手往後院去了,陸燕跑上去陪著,秦小舟請李大夫進堂屋坐,“怎麽了?孩子生出來了?阿奶怎麽還不迴來。”


    陸雲風把發生在王慶門口的事情說了,“阿奶還在接生。”


    秦小舟安撫地拍拍他的手,對於陸雲風的為人越發喜歡了,打王慶是因為那人侮辱自己母親,不立即帶著王蘭迴來,是因為郭雀的命也是命,人命關天,他沒有因為王慶遷怒郭雀,就是一個極好的人。


    “正好大夫在,就給家裏人都把把脈吧,不枉跑這一趟。”


    李大夫對陸家人很熟,沒想到幾個月不來,陸家就住上了這麽大的房子,“哈哈哈,行,那就都看看,開幾副清熱散火的藥,這秋日裏總喝得上的。”


    秦錦繡被推上前,李大夫笑笑,“小姑娘身子虧過些時日,不過現在養的好,好好吃飯過幾年就是好生養的大姑娘,不需吃藥。”


    最後輪到陸玉,李大夫表情嚴肅,“你這姑娘年紀輕輕,心思卻重,心氣淤堵,脾胃虛弱,神思不屬,失眠多夢,姑娘,這世間的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你還是要多看開才是長久之相,給你開一副安神助眠的藥,多去屋後頭吹吹風見見陽光,別把自己悶壞了。”


    村子裏能有什麽秘密,陸家和李家的婚事李大夫也是有所耳聞的,以前李大夫每次來陸家倒是不曾注意過這個陸家未出嫁的姑娘,今日這把脈仔細一看,是個纖細的小姑娘,話少安靜,這心病多半是因為婚事不順。


    李大夫又看了看陸玉的麵相,是個清秀之相,就忍不住起了些心思,這配自己那小徒兒不是真合適嗎?


    不過婚姻乃是大事,隨口可說不得,等拿了診金,被陸雲風送出門,李大夫這才尋到機會說這事,“你小姑姑的婚事我本不該和你說,但你小子現在是家裏的頂梁柱,雖然你輩分比你小姑姑小,但她的事你多半能做主,這婚事你迴去和你長輩們商量商量,要是可以就找個機會讓她們相看相看。”


    這幾年陸家是承了李大夫恩情的,前兩年經常被請來,趙芳吃很多藥李大夫都隻收最基本的辛苦費,說是自己去山裏挖的不需買,收點跑腿費就行。


    陸雲風見過李大夫的那個徒弟,長相憨厚老實,人不是很高,卻很結實,還喜歡笑,和李陽完全不是一個類型,不過人很勤快,每次陸雲風去請大夫,都能看見他在院子裏曬草藥或是砍柴挑水,有兩次陸雲風見過那人在河邊洗衣服,手腳麻利也不見局促,對漢子洗衣服這事很是坦然。


    李大夫隻有一個女兒,十多年前就嫁了人,夫家管的嚴,不許他女兒時常迴娘家走動,那徒弟聽說是十幾年前李大夫從山裏撿迴來收養的,現在師徒二人就在那不大的院子裏相依為命。


    陸雲風沒有明確迴複,隻說迴去商量。


    下午,王蘭一身疲憊的迴來,卻沒有急著進家門,而是站在門口,“大雲,大雲,去後院撇兩支柚子葉來給我。”


    陸雲風很快就迴來,混著水在王蘭身上掃了兩下,柚子葉是去晦氣用的,“人,去了?”


    王蘭接過柚子葉,在身上拍掃,深深歎氣,悄悄抹眼淚,“母女兩都沒了,命苦,這一胎和你娘當年生小四的那胎很像,你娘命好,母子都活下來了。”


    陸雲風搖頭,“不是命苦,是被王慶害死的,當年我娘生小四,我們請李大夫來把脈開藥才順利生下來,今天我把李大夫找來了,王慶沒讓大夫進去。”


    “哎呀,還有這事?王慶怎麽那麽糊塗啊。”王蘭佝僂身子捶腿,她一直在產婦屋裏忙活,也不知道外麵鬧出來的事,“人命哪有兩幅藥錢重要,糊塗,真是糊塗。”


    陸雲風把請李大夫來家裏的事也說了,本想說小姑姑的婚事,一想晚上說更合適。王蘭丟開柚子葉朝後院走去,避開幾個孩子換了衣裳,把原先的衣服圈巴圈巴丟出門燒了,若是以前這衣服她可舍不得燒,但現在家裏孩子多,她怕衝撞,那就不值當了。


    一家人圍坐在飯桌吃完飯,秦小舟聽說了郭雀的事,忍不住歎氣,“要是有個女大夫就好了。”


    筷子重重擱下,“不行,明日迴了縣城,我就去找個女大夫,我繡樓裏都是女人,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可女人總是因著各種原因諱疾忌醫,往後有了女大夫,每年都得把脈看身體。”


    趙芳連連點頭,生死關頭,多少男人寧願女人生孩子生死也不願意讓男大夫進去看一眼,多可悲。


    說起大夫,陸雲風就說起今天下午李大夫說的事,“那小徒弟叫李菖蒲,年歲同小姑姑差不多,樣貌端正普通,並不出挑,大概有我眼睛高,身板結實,聽說去山裏采藥手腳靈活,我看著不錯。”


    王蘭心有疑慮,“相貌倒是不是主要,隻是這都是李家村的,當時李陽來我們家商量婚事也沒避著人,那李菖蒲也是李家村的人,不知道介不介意?”


    “李大夫的為人我信得過,他不是人雲亦雲的人,何況今日是他主動提的,想來是不介意前頭的事,李菖蒲多半會聽李大夫的話。”陸雲風也是想過這些的,“何況李大夫的院子在李家壩西南,李陽家在北邊,李家壩又那麽大,中間隔著湖,平日裏遇不到。”


    李家壩可是整個豐穀縣裏人口最多的村落,四五個王家村才有人家一個壩子的人多。


    陸雲風又問陸玉,“小姑姑覺得呢?”


    陸玉低頭扒拉米飯,她是喜歡李陽的,可是天不遂人願,她喜歡李陽那樣笑起來好看,身材清瘦的人,可這話不能說,這世道哪有女子自己選夫婿的,還對男人的樣貌身材評頭論足更是有為夫綱,是大逆不道。


    “我都行。”


    這次秦小舟並沒有插嘴,這婚事要是再不成,她都怕陸玉抑鬱而終。


    王蘭歎氣,“那李大夫四處奔走給人看病,診金收的少,家裏又沒有田地鋪子,還要時常去山裏采藥,日子不寬裕,這家底隻怕沒有李陽家的厚,兒啊,你要想清楚。”


    剛剛才見過一次生死鬼門關,王蘭這會兒居然不想平日裏那樣期盼著陸玉能嫁出去了,女子嫁人總歸是要吃苦的。


    陸玉心中難過,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明明又有人詢問她的親事,或許這次能順利嫁出去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她心裏是有點不甘心的,不甘心錯過了李陽那樣好看的兒郎還是不甘心她被李陽嫌棄後,嫁的人還沒有李陽好。


    她搖了搖頭,一瞬間心裏像是泄了氣,全身軟綿綿的,“娘,你們做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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