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錯有時需要付出昂貴代價,可能是經濟上的損失,也可能是時間、精神上的損失。”


    ——大陸簡史·批注版。


    得,想我束正縱橫商界三十餘載,到頭來竟還是吃了女兒的功利?


    他略顯尷尬道:“呃……嗯,那讓芯兒請你吃飯,我去老爺子那邊。”


    陳九點點頭,沒再挽留。


    他固然自負,但也知曉一句話:出來混總得講個勢力背景。


    有大樹可以靠自然好,可如果自己有機會成為一棵大樹呢?


    陳九更傾向於後者,為他人遮蔽風雨、帶來蔭涼。


    束芯、趙傳久、王遵新、李安之,甚至是鍾山、陸平等人,都在陳九的計劃內。


    每碰到一次機會,就會扶持起來一批人。


    眼下便是這樣,雖然沒能把束芯推到前台,但事情交給束正同樣可以,肉爛在鍋裏。


    先讓他把前期的髒活累活、得罪人的活都給幹掉,後期再視情況而定,看看要不要扶持束芯起來接管全局。


    ——


    束正離開之後,三步作兩步快速走至陳曦身旁,低聲詢問道:“老弟,你家九少爺這究竟幾個意思?我怎麽越來越看不懂了呢?”


    陳流兒等人自覺退去。


    陳曦輕聲道:“字麵意思。我想驅虎吞狼,九兒要贏家通吃。倚仗有兩點,或者說一點,就是他在仁安城、以及西北的話語權,極重。尤其是後者,比我要重的多。”


    “這種情況,九兒可以隨意整合資源、調動人脈,誰吃肉,誰喝湯,還不是他自個兒說了算?”


    “我的優勢則在於之前、以及今天不計代價的投資上,九兒自覺欠我人情,所以剛才退開一步,讓我頂上。”


    “但過往所有人情,也都就此兩相抵消。”


    “包括落陽鎮在內的那場刺殺,他同樣沒辦法再往我頭上算,盡管本來就跟我沒關係。”


    束正皺眉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他早就計劃好了所有事情,有的放矢?”


    陳曦笑著反問道:“要不然呢?哪有那麽多錯打錯著的巧合存在。”


    “你們呀,嗨,別說你們了,就說陳家內部,都太過低估九兒了。不是指武道方麵,而是這裏。”


    他指了指自己額頭,繼續道:“草蛇灰線伏脈千裏,九兒自從來到陸地,一言一行一舉一動,從未做過無用功。”


    “而且不妨告訴你,他這會兒大概在想,將來要找個什麽由頭拿掉你,讓束芯上位呢,以此來製衡我。”


    束正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道:“不會吧?”


    陳曦笑道:“怎麽不會,誰不知道你束正跟我是一條船上的戰友?換做是你,你能放心麽?相較之下,芯兒就容易掌控得多。更別提今天發生的這茬事,束芯丫頭以後恐怕就唯他馬首是瞻咯。”


    束正迅速在心中權衡利弊,神情變幻莫測。


    陳曦安撫道:“不用太過擔心。兄弟倪於牆,外禦其侮,九兒終歸還是咱們陳家自己人,將來無論誰執掌大權,束家都不會因此而受到影響。”


    還有半句話他藏在心裏沒點透:無論怎麽說,束芯都是你親生女兒,肉爛在鍋裏,你有什麽好怕的?


    束正沉默片刻,點頭道:“明白了。我既不需要和你做切割保持中立,也不需要拒絕陳九的好意避嫌,隻要不幹涉芯兒的選擇就行。”


    “是這個道理。”


    ——


    另一邊,程峰說道:“九少爺,上次您拜托五哥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陳九下意識望了眼大廳,很快收迴視線,點頭道:“說說看。”


    程峰附耳低聲道:“他曾在西北……”


    ……


    聽完之後,陳九陷入到長久的沉默中,麵無表情。


    心下不知在思量著什麽。


    時間分秒流逝。


    就在程峰安靜等待時,陳九忽然開口道:“知道了。一定要封鎖住這個消息,保密。”


    “明白。”


    ——


    此行目的已然達到,程峰想再聊點題外話,又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麵色顯得有些猶豫。


    陳九笑道:“有話直說,藏藏掖掖不是你程家人的性格。”


    聞言,程峰爽朗一笑道:“倒也對。那我就直說了。”


    “我比較好奇的是,九少爺你的境界。”


    “西北有自己的情報網,最近四年大部分都集中在仁安城,得到的消息是您成功步入大師境。”


    “可今天近距離接觸下,總覺得有哪裏不對。金剛體魄固然強橫,但卻感受不到您內腑氣海波動。倘若拿西海隱匿秘術解釋,未免有些太過牽強。”


    “畢竟像我們這些在戰場上生裏來、死裏去的武夫,直覺都異常敏銳,不至於發現不了半點端倪。”


    陳九沒有敷衍的意思,正欲迴答,但餘光掃到的一個人,又讓他止住話頭。


    程峰扭頭望去,心下瞬間了然。


    東海王家人。


    十幾年前曾招了位陳姓上門女婿,教書先生是其主業,偶爾也去海邊打個漁。


    後來,生生活剝一條蛟龍。


    再後來,獨身鎮壓東海千裏防線,名聲響徹大陸,天人亦側目。


    來人三十歲出頭的年紀,穿著普通棕色製服,臉龐圓潤目光和善。


    待到他走近,陳九率先出聲道:“王為先生對吧?東海鎮守府的入幕之賓,顧委會主任級委員,享受副城主待遇,曾經給我爹當過助理。四年前於甲板上發生變故時,你也在,對吧?”


    聽著少年如數家珍般的介紹,王為愣了愣,很快反應過來,滿臉真摯道:“九少爺好記性,過目不忘。”


    陳九搖頭道:“沒那麽誇張。隻是在你們抵達仁安城之前,我們家老爺子給了我一份來賓名單,以及詳盡資料,我多看了幾眼,當時就覺得你有些麵熟,然後才對上號。”


    王為客客氣氣道:“能被您記住,是我的榮幸。”


    陳九擺擺手說道:“不用那麽客氣,我父親對你的評價很高,亦把你當作親信,那在我這裏,你也算半個自己人,有話直說,是不是我爹有什麽話托你代為轉達?”


    王為沒直接迴答,先詢問一句道:“沒打擾到您跟程峰將軍的談話吧?”


    陳九明白他的言下之意,笑道:“他不是外人,可以聽,你直說就好。”


    王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說道:“陳落大人的確有話交代給我,但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與您獨處。”


    “他說東海最近幾年局麵趨於穩定,讓您不用擔憂,順便讓我問問您的近況。”


    陳九淡淡道:“一切順利。”


    這讓拿出紙筆出來的記錄的王為有些傻眼,他不死心的追問道:“還有麽?”


    陳九聳聳肩,隨意道:“沒了啊。”


    王為眼珠子轉了幾圈,小心翼翼道:“您是不是還在怪罪陳落大人今天沒能親自前來?”


    “其實這真怪不得陳大人,東海局勢雖然表麵上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據可靠消息說,墨鱗族最近可能會從沿岸登陸,發動一場大規模戰爭,以此來掠奪人口資源。深淵海獸們同時蠢蠢欲動,給墨鱗族打配合。”


    陳九氣笑道:“我有什麽可怪罪的。這套說辭誰教的你,畫蛇添足了知道麽?”


    “首先,陳落身上的擔子很重,怎可以因為一些兒女私情,而耽誤掉正事?況且以後又不是沒有見麵的機會。”


    “其次,你們東海王家是不是沒人站出來扛大旗了,怎麽啥啥都指著陳落這麽個外姓人?”


    “第三,我那位後媽王淩,肯定在裏麵搗鬼了吧?就算陳落有心抽身前來,她也死乞白賴的攔著不讓。”


    話說得有些難聽,但王為隻是尷尬一笑,沒有反駁的意思。


    因為事實正如陳九所猜測的那樣,陳落本來是打算親自前往的,可由於記恨四年前的那件事,王淩愣是不鬆口,死活沒讓丈夫來。


    還經常拿,我不想看你再挨親兒子一刀這種話來說事兒。


    哪怕強大如陳落,在碰上自家母老虎發威時,也沒有分毫辦法,況且東南沿岸最近確實離不開人。


    陳九接著道:“你家陳大人之所以讓你前來問問我的近況,無非是擔憂我在陳家有沒有受到排擠、欺壓,他好記錄在案,以後算總賬。你隻需迴他剛才這四個字,一切順利,他就明白、並且安心了。”


    王為撓撓頭說道:“行吧,我一定代為傳達,那就不打擾您二位談事了。”


    “嗯。”


    插曲過後,陳九續上之前的話題,望向程峰說道:“紅樓的地下城知道吧?”


    程峰點頭道:“當然,挖空整座山脈而打造出的地下空間,再配合上袁林的空間之力,搬山倒海,堪稱一方大世界,三千小世界。”


    陳九說道:“嗯,最底下那層是牢籠。我出關前,曾邀戰二十三位巔峰一品,成功晉入大師境的同時,內腑氣海也因此毀滅殆盡,正在緩慢恢複中,旁人很難看出玄機。”


    程峰眼前一亮,由衷讚歎道:“了不起。”


    投身戰場之上,無論你境界多高,都很容易死,比如程五的那幾位兄長。


    但同樣經常出現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情況,在殺伐中不斷攀升境界,一往無前。


    比如程五,以及程峰。


    對於後者來講,武道境界並不能說明全部問題,被他越境而殺的天才何嚐少過?


    但“不自量力”追求極限的人,程峰就很欣賞,這種境地下磨煉出的武夫,往往會爆發出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


    他現在越發期待少年將來能成長到什麽地步,最好先去一趟西北,趁著老爺子虎威尚存,二者痛痛快快地打一場,了卻掉當年那些恩怨,再名揚大陸。


    至於說程開合會不會輸,乃至於死……


    程峰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西北,程開合就是神,無人可與之匹敵的神。


    他曾一夫當關,鎮壓流寇十萬餘。


    也曾率領部眾,擴張西北版圖三千裏,所到之處無論獸族墨鱗、亦或天人,皆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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