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決定時,千萬不要被個人主觀意誌,或是別的什麽情感羈絆所影響,這是身為掌權者的大忌。”


    ——大陸簡史·批注版。


    眾人俱有些驚訝,陳某他們倒是認識,早年間被陳老爺子收留,隨後賜名,培養成一把利刃,所向披靡。


    可後麵跟著的那倆貨是誰?


    其中一個看著倒還不錯,麵容俊朗,身材高大衣著得體,眼神銳利至極,身上充斥著股怎麽也遮不住的武夫氣焰,腰背如槍般筆直,走起路來昂首挺胸,目不斜視落落大方。


    後麵那個老男人就不太行了,滿臉的褶子不說,還有些含胸駝背,一雙小眼睛跟做賊似的四處亂瞅。


    但隨著他的前行,大門緊閉的禮堂忽然微風四起,撲麵而來萬分怡人。


    鍾山每走一步,必有清風相伴。


    直到此刻眾人才發覺眼前這貌似猥瑣的老男人,好像也沒那麽簡單,細細看去,他竟然是踏空而行,腳尖離地不到半寸,一直都保持著相同的高度。


    頭也不迴的陳九早就感知到異樣,心中異常無語。


    媽的,臭道士,這裏是給你顯擺的地方麽?


    陳九不輕不重的冷哼了聲。


    鍾山跟在少年身後,步伐隨之一頓,再三猶豫下還是放棄禦風前行,害怕他真急眼把自己攆走,那可得不償失。


    眾人大概弄明白了。


    家仆?


    嗬嗬,小家夥,你倒是天大的架子!


    ——


    米克的目光一直鎖定在陸平身上,後者同樣如此,臉上不自覺的生出幾分興奮之意。


    他很想跟這位光頭老人過過招。


    一個用刀一個用槍,一人宗師巔峰境,一人初入大師。二者皆為陸地上罕見的器修,冥冥之中自有一種玄妙感應在,仿佛找到同類。


    隻不過米克是欣賞居多,外加幾分好奇,大師境的器修,難得呐,也不知這小子是以何種兵器入道,內腑氣息流轉竟如此迅猛剛硬。


    淩悅寧和台下的陳天青則將視線放到鍾山頭上,心中沒來由的生出一股煩躁之情。


    到了一定境界,所有直覺都不再是單純的直覺,皆有跡可循。


    她們並不清楚鍾山的來曆,但此刻很想弄明白。


    “啪啪啪……”


    一陣微弱的掌聲打斷了兩人的思緒。


    陳寸心竟然主動起身鼓掌,歡迎孫子的上台。


    這份超乎尋常的重視令所有人都感到有些錯愕,唯獨陳九不以為意,滿臉淡定。


    不是,我說大佬,你們倆到底誰是爺爺誰是孫子啊?


    有人敢這麽想,沒人敢這麽問。


    米克也被這出整得有些懵,下意識地在這對爺孫倆身上多打量了幾眼。


    他用眼神示意老人,這位可是您親孫子,至於這麽捧殺麽?


    陳寸心不以為意,隻是微笑著繼續鼓掌。


    此時台下的陳天青才恍然明白,之前養母在車上說得那句:從某種程度上來講,陳九才是今天這場會議的主角,究竟是想表達什麽。


    原來真的就隻是字麵意思啊?


    陳流兒這些年輕一輩,神情越發不忿,但沒誰敢發作。


    米克臉上閃過一絲無奈笑容,跟隨老人一塊起身鼓掌。


    其他人再迷茫,再不情願,也知道此刻該幹什麽。


    跟著那兩位大佬一塊兒站起來鼓掌唄。


    隨著陳九的登台,老人才停下動作,卻依舊沒有坐下來的意思。


    迎著所有人的目光,陳九率先走至米克身旁,伸出右手說道:“米大人,您好。”


    米克迴握住那隻手,裝作不認識一般微笑道:“你好。”


    你丫裝什麽呢?前天晚上把我揍成那副德行,這麽快就忘了?


    陳九心中如此想著,也沒什麽彎腰點頭的意思,不輕不重的捏了幾下示意,假惺惺道:“感謝您今天的出席。”


    接著他轉望向淩悅寧,皮笑肉不笑道:“您好,淩女士。”


    “你好,九少爺。”


    淩悅寧笑意盈盈,同時伸出白淨玉手,陳九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握住,背對著眾人咬牙切齒地重重捏了一下。


    管你什麽柔若無骨,我先幹碎你手骨再說!


    可惜任憑他的金剛體魄如何強大,在沒有罡氣加持下,也傷不了女人分毫。


    淩悅寧知道少年是有意撒氣,滿不在乎的捋了捋額間碎發,用隻有兩個人能聽到的細微聲音說道:“小弟弟,得再用點力才能傷到姐姐喲。不過話說迴來,你好好捯飭一下,倒真挺帥,有當小白臉的潛質。”


    陳九扯了扯嘴角,沒有接話。


    淩悅寧極為大膽地拍了兩下少年頭頂,笑的越發明媚動人。


    一顰一笑舉手投足,俱是風情。


    媽的,你給老子等著。


    陳九暗暗在心中放下狠話,魁梧男人已經提前走過來,伸出手道:“九少爺,您好。”


    說著他深深鞠躬。


    陳九趕緊扶起他,皺眉道:“這是什麽意思?程將軍要折煞我?”


    程峰望著少年,麵色複雜道:“是老爺子的意思,讓我代他向您表示歉意。西北戰事吃緊,五哥跟老爺子實在脫不開身,因此今日沒法親自前來。還有四年前在落陽鎮上的那件事,老爺子沒敢見您,直接就走了,於心有愧。嗯……容我多嘴一句,您跟清姐長得真的很像……”


    陳九黯然失聲,上揚的嘴角漸漸沉了下去,麵無表情。


    他輕聲道:“迴去替我傳個話,有勞記掛,終有一日可於西北再見。”


    程峰明白這話裏的隱藏含義,麵色異常複雜的同時,也鬆下某條緊繃的心弦。


    來之前他受過老爺子的囑托,讓自己一定要搞清楚陳九目前的狀態,是否真的姓了陳?


    老人很了解陳寸心,因此擔憂,害怕自己這個唯一的外孫,真就被磨平鋒芒徹底融入陳家。到那時西北複仇之爭也肯定不會發生,心結不得解的情況下,自己很難再看到外孫迴歸。


    幸好,小少爺心誌從未變過。


    想到此處,程峰心中突然生出幾分後悔的情緒來,自己剛才好像不應該故意提及清姐來刺激小少爺,這不叫明擺著揭人傷疤麽?多此一舉!


    與此同時,陳寸心輕敲桌麵,微笑道:“這位是陳落的長子,我的孫子,也是西北程開合老將軍的外孫。來九兒,向大家介紹一下你自己。”


    陳九轉過身麵向看台,放眼掃視過去,所有人的表情反應都被他盡收眼底。


    經過短暫的視線接觸,陳九平靜道:“諸位好,我姓陳,名九,字擇歡。”


    隨著直播鏡頭的信號傳輸,這一幕瞬間傳遍整個黎明大陸。


    ——


    守在電視機前的民眾們,其中絕大部分人心裏立馬湧現出一個念頭,這小子命真好!


    然後則是好奇,陳落?他不是東海王家的上門女婿麽?怎麽現在又多出個嶽父,還是西北程開合老將軍?搞了半天他是二婚啊?


    落陽鎮某條老街中,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目不轉睛的盯著電視,滿臉震驚之色,喃喃自語道:“竟然是他……”


    老人很快迴過神,望向身旁輪椅上的兒子,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著屏幕略帶哽咽道:“這位小公子,他就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啊!”


    於西北戰場負傷、導致自己成為植物人的男人似乎是聽見、聽懂了,艱難地轉動著眼珠迴應。


    沉浸在複雜情緒中的老人並未發現這一點,自顧自地抹著眼淚。


    ——


    仁安鎮上郊外某座民房內,蹲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天人梅縷滿臉不屑,撇撇嘴說道:“嘁,人模狗樣的玩意兒,一點都沒有小時候可愛。”


    其他那些潛藏在世間的天人,此刻見著少年敢光明正大的暴露在聚光燈下,都生出些許別樣心思。


    四年前穹頂的那場會議,老大指名道姓表達出對這小子的濃厚興趣,尤其是西海遺民、古武秘術這八個字,很值得推敲。


    可惜後來礙於程開合的強插一腳,導致梅縷功虧一簣,敗走落陽鎮,陳九從此銷聲匿跡,藏於祖宅中死不露頭,長達四年之久。


    如今一朝現世,機會似乎又來了……


    綁架、附身這種事,穹頂之上的那些存在尤為擅長。


    ——


    仁安鎮大禮堂內。


    陳九稍作停頓,接著道:“諸位可以叫我陳九,也可以叫我陳擇歡。將來,免不了有和在座諸位打交道的時候,望多關照。”


    嗓音不大,卻異常洪亮沉穩,轉瞬間傳遍偌大禮堂的同時,還穿透過厚重牆體朝外四散而去,迴音久久不絕。


    從之前陳九輕描淡寫的和米克等人握手開始,就已經惹得眾人不喜。


    這小子實在太過猖狂,或者說無知,究竟有沒有搞清楚自己麵對的是誰?


    腰都不知道彎一下,還他媽單手,仗著自己是陳、程兩家的孫子,就覺得有多了不起,能和我們平起平坐了?


    真是個被寵壞的小家夥,拎不清頭腦。


    而眼下陳九又是這幅不鹹不淡的態度,更惹眾人惱火。


    “啪啪啪……”


    這次,米克帶頭鼓掌。


    他很喜歡少年這種為人處世的態度。


    擁有無限未來的年輕人們,本就該如此簡單直接,少搞一些虛頭巴腦的套路,少有一些虛與委蛇的花花腸子。


    浮於表麵的人情世故,盡管米克自己亦身處其中無法免俗,但他一直打心底認為,這些屬於糟粕中的糟粕,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內憂外患的黎明大陸究竟誰說了算?


    強者為尊,武力決定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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