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萬萬裏,風光無限,人類從來不是此間主人,無非過客而已。”


    ——大陸簡史·批注版。


    當年陳九找了個極為俗氣老套的名字來稱唿這招——獅子吼。


    此刻雖然沒有內腑罡氣加成,導致這道怒吼並未造成什麽實質性的殺傷,但勝在突然襲擊,仍是讓陳沉二人出現短暫的停頓。


    陳九不作猶豫果斷閃身至戰場中央,重如山嶽般的鐵拳如疾風驟雨不斷落下,死死將兩人籠罩其中。


    這是蓄力、疊力的過程,連米克這種成名數十載的大宗師、在被近身時都難以阻止,更別提陳沉跟淩悅寧。


    短短三息,其勢漸成。


    每一次的暗勁透體而入,都讓兩人察覺到絲絲不妙,陳沉最了解少年的這套手法,恨恨瞪了他一眼後抽身而退。淩悅寧隱約猜到這大概是古武秘術中的技法,但同樣也清楚眼下不是領教的好時機,迅速撤開。


    麵對少年的突然發難,兩隻母老虎都很不開心,朱唇輕啟間就要口吐芬芳,這次陳九沒給她們這個機會。


    他指著金發女人高聲道:“你!淩悅寧!今天把老子整成這副慘樣,休想安然脫身!”


    爾後指向另一位:“還有你!陳沉!明明就是心係我的安危,氣不過我被欺負,幹嘛非要搞激將這一套?我是不是男人,你不知道?”


    陳沉瞬間明悟少年的言下之意,不自覺迴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目光稍作閃躲,臉上浮現出兩抹微弱紅暈。


    這一幕被眼尖的淩悅寧盡收眼底,望著主仆二人若有所思。


    應該不會吧?這神經病女人能被陳九降服?她能看上這小子?


    淩悅寧捏著精巧下巴似笑非笑,試探道:“喲?看樣子有故事?”


    少年翻著白眼,沒好氣道:“少他娘的在這裏八卦,跟你有半毛錢關係?說正經的,你今天必須得給老子一個交代。”


    淩悅寧聳聳肩滿不在乎的迴了句:“八卦是所有女人的天性,當然,你身旁那位除外,她就不是個女人。”


    陳沉冷笑一聲說道:“如果當女人的標準是蛇蠍心腸口蜜腹劍,那我肯定不如你這個女人純粹。”


    “行了!都他媽少說兩句!”


    少年害怕兩人愈演愈烈,再次一言不合的打起來,直接出聲阻止。


    “哼,”淩悅寧冷哼一聲不再去看陳沉,她轉望向少年,光棍道:“今天這事兒老娘承認,是我幹的不地道,你要交代是吧,好,我給你。首先作為善後,我會洗去那母女三人今天晚上的所有記憶,不會有任何損傷或者後遺症。其次作為補償,算我淩悅寧欠你一個人情。將來你總是要去星空學院的,到那時候,自然有人情償還時。”


    嗯?就這?你他媽誰啊,天大的口氣,好像你的人情多重要似的,出身十姓很了不起麽?


    少年還想再討價還價,陳沉卻在此時站了出來,盯著淩悅寧目光灼灼道:“欠一個人情?你確定?”


    陳九雖然表麵上看起來和和善善,但那是做人準則,與本性無關。實則,他骨子裏高傲至極,上輩子就如此,否則也不會去充當人類星際探索的先遣軍,要知道那時候整個團隊裏屬他年紀最小。


    舍生忘死這四個字,對於一個頭腦清晰理智的年輕人來說,是極難做到的。無它,心有宏願罷了。


    而這輩子又是重生到自己死後六百餘年的世界中,因此陳九常常帶著一種超然世外的心態來看人間,自詡為長者,根本不把所謂世家、十姓放在眼裏。


    不過作為本土客的陳沉不這麽看,身處黎明大陸,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星空學院十姓的份量,比起仁安陳家隻重不輕。雖然很瞧不上淩悅寧,怎麽都不對付,甚至想直接殺掉此人,但陳沉也不得不承認她的人情很重。


    哪怕淩悅寧與淩家、兩者之間並不能完全畫上等號。


    可這就像陳九在陳家的地位一樣,真要有人求到陳九頭上,不得不幫卻又無能為力的情況下,陳家能不出手?


    ——


    淩悅寧微笑道:“當然,我的人情。”


    隨即她望向少年打趣道:“瞧瞧,這瘋女人就比你識趣的多,知曉淩家的份量有多重。”


    少年撇撇嘴,顯得有些不屑一顧,陳沉直接拍板道:“成交,今夜之事一筆勾銷。”


    麵對女人的擅自做主,陳九有些錯愕,沒給他反對的機會,陳沉接著道:“那母女三人就在不遠處,現在過去。”


    “好。”


    ……


    兩個女人一拍即合,搞得少年異常不爽,陳沉遞過去一個威脅眼神。


    從現在開始,安靜,閉嘴。


    少年看懂了,更加不爽,卻沒敢再多說什麽。


    ——


    淩悅寧擁有著近乎玄幻的能力——掌控靈魂,定神隻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盡管陳九滿心的好奇,可也知道這是人壓箱底的東西,就像自己的古武秘術般,輕易不會用作展示,隻當殺招用。


    平芝幾人本就在沉眠狀態下,意識渙散,淩悅寧輕而易舉便入侵到幾人識海深處,獲得掌控權後,隨之刪除掉她們今晚的所有記憶。


    短短幾分鍾時間完成這一切,淩悅寧笑眯眯道:“第一件事已經了卻,剩下那個,大概是幾年之後了。小子,明天商會上見,同時希望你能平安活到自己成長起來。以後,少幹類似於今晚的這種蠢事,明白沒?”


    陳沉冷笑道:“嗬嗬,你總算說了句人話。不過這小子就是這副蠢樣,永遠改不掉蠢病。”


    淩悅寧難得沒有反駁她的話,點頭道:“聽見沒小子?你家大人都說你了!長點記性吧!你需牢記,你現在所有的感情、認知、思維邏輯、為人處世方法,都是建立在活著的基礎上的!”


    “哪天你要真被自己蠢死了,旁人頂多給你掬兩把傷心淚,但你本人是再也迴不來了!意識徹底消散!所有情緒、感知、願景,通通覆滅!你虧不虧?”


    “當然,我也不是講不讓你當好人,可起碼得有個度,有個分寸吧?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這個道理你肯定知道。不妨等自己真正強大起來之後,再去做這些‘蠢事‘,因為隻有到那時,你才有容錯的空間,才有承受後果的能力!懂了沒?”


    金玉良言句句在理,可陳九卻不太能聽下去,淡淡道:“仍如先前所說,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既然經曆、三觀不同,那還何必雞同鴨講。不過……好意心領。”


    淩悅寧對少年的容忍度格外高,隻當他還在青春期叛逆期,微笑道:“對於你這種小固執鬼來說,能心領就不易,行了,此間事了,我也該撤了,明天見。哦對了,陳沉……”


    她轉而望向女子,接著道:“以後好好照顧你家主子,最好是形影不離的那種,省的這小子再發瘋,我可不想看到他是傷仲永的結局。”


    陳沉懶得搭理她的這些屁話,不鹹不淡道:“慢走,不送。”


    “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淩悅寧小聲嘀咕一句,轉身離開。


    ——


    待她走遠之後,少年看著陳沉有些納悶道:“我說你今晚發什麽神經?剛才還一副要打生打死的模樣,怎麽人家一個人情過來,你就把我賣了?征得我同意了麽?搞得好像你是受害人一樣。”


    陳沉冷冷的盯著他,麵色微寒道:“要不然呢,殺了她?嗬嗬,理由都給你找好了,可你願意麽?哼,看見漂亮女人就走不動道的東西!”


    聽著這話陳九不樂意了,氣急敗壞道:“你他媽說什麽呢?誰看見女人就走不動道了?我他媽是因為這個才不出手的麽?而是完全沒必要殺人啊!況且這女人沒咱們想的這麽簡單,不好殺的。更別提還有她那異常顯赫的身世背景,真要殺了,不好交代。”


    陳沉反問道:“你也知道她來曆非凡?那還說個什麽勁?既然不能殺,那還不撈點兒實際的?要不然怎麽辦,打一頓出氣?幼不幼稚?”


    ……


    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可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思索間,少年忽然一合掌重重拍了下,眼睛發亮道:“我知道了!問題的重點是結局麽?不!而是你越俎代庖,擅自替我做決定!然後先前還罵我是廢物!”


    少年越說越憤慨,發火道:“老子現在真是給你臉了!讓你都分不清誰是大小王了!”


    陳沉靜靜凝望著那張充滿怒容的清秀麵龐,不發一言。


    幾十息後。


    在女子這份平淡目光的注視下,少年反而逐漸消去怒火,訕訕一笑低下了頭,不敢再直視她。


    因為她在看他的肩膀。


    先前有一枚特製子彈,帶著劇毒穿透過少年的小臂,深嵌肩膀中。


    此時彈殼雖然已經脫落,傷痕也在快速愈合中,可那道恐怖的創口終究還是沒有完全消散,周邊隱有黑紫鮮血殘留。


    陳九自知理虧,垂首保持沉默。


    他眼珠子直轉,暗暗在心底思考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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