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絕大部分人來說,努力未必能收獲到期望中的迴報。可不努力,一定沒機會。”


    ——大陸簡史·批注版。


    無邊無際的大草原上,天空湛藍白雲悠悠,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花香。


    放眼望去,牛羊成群青草萋萋。


    有個身高十餘米的巨人平躺在草坪上,看麵相還是少年模樣。他翹著二郎腿雙手枕在腦後,眼睛微眯似在享受溫和日光的撫慰。


    腿跟前趴著幾隻斑斕大虎,正打滾嬉戲,不過跟巨人少年比起來,它們更像是溫順的小貓咪。


    其中那隻體型最大的老虎,額頭上生著幾道長長的傷疤,顯得有些駭人,旁邊都是雌虎,它的伴侶。


    巨人少年忽然出聲嘀咕了句,想吃牛了。


    大虎耳朵微動,用眼神示意伴侶去捕獵,它則躺在地上慵懶的翻滾著。


    草原上遍地是牛羊,食物異常充足,雌虎很快捕獵歸來。


    畫麵一轉,天色瞬間來到晚上,月朗星稀蟬鳴不停,巨人搭起木架烘烤牛肉,時不時的還撒上一些未知調料,香味撲鼻,大虎眼巴巴的看著,口水不自覺地順著下巴流淌不停。


    它心想著:我黃花貓總算過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跟大哥還有母老虎們雙宿雙飛!


    這裏可真棒呀!


    水草肥美食物充足,大哥也終於變成了真正的‘大哥’,長成我理想中的模樣,高大威猛!


    我也如願以償騎著好多母老虎,相互之間還不打架,嘿嘿,開心。


    ——


    綺念流轉間,黃花貓自己沒感覺到什麽不對勁。


    現實裏的陳九,臉色卻陰沉的快要滴出水來。


    少年望著容器裏蜷縮著爪子的黃花貓,還有它那緩緩勾起的嘴角,漸漸猥瑣的笑容。


    “唿……”


    他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跟蠢貨生氣,轉頭便走。


    李安之跟在後頭詢問道:“就這麽走了麽?”


    陳九翻了個白眼,指著容器中的肥貓說道:“要不然呢?在這兒看它做春夢?這沒心沒肺的東西,出來了再治他。”


    少年現在的心思,有點兒類似於一個老父親,對正在讀書的孩子抱有深切厚望,不說期盼著他能出人頭地吧,可起碼也得學點兒真本事在身上。


    可某天突然襲擊到學校檢查才發現,這混賬東西居然隻會睡大覺做春夢?


    這事兒,擱誰都得氣三天。


    ——


    在紅樓內耽擱幾小時後,天色漸晚,李安之接到城主府那邊打來的電話,說陳起今天的事務已經全部處理完畢,正在迴壹號院的路上。


    他掛斷電話,輕聲道:“您大伯快到了。”


    陳九嗯了聲,說道:“你自由活動吧,我帶著東西過去。”


    “好。”


    重迴六號院,陳九在客廳拆開兩份禮物的包裝盒。


    一個做工精美的青銅鼎,底繡銘文,大小三寸之間。


    一張上了年歲的棋盤,昂貴材質也沒能抵擋住時間的侵襲,邊角處有些淡淡的裂紋。黑白分明的棋子是後配的,象牙製品。


    少年有些猶豫,本來他打算送給陳起的,是那個鼎,正好借機表明自己的態度,寓意會助力他登頂。


    麻痹也好投誠也罷,至少善意先釋放出去。


    可通過今天的事看來,自己有些太天真了。


    陳家這汪深潭,但凡老爺子還活著一天,就不會有平靜之日,完全不受他人的意誌所影響。


    猶豫再三,陳九還是下定決心,挑出其中的一些東西,直奔壹號院而去,正巧趕到陳起在家門口下車。


    少年放下手中的東西,快步過去給了男人一個大大的擁抱,真誠笑道:“大伯,一別四年未見,您風采依舊。”


    陳起摸了摸自己的鬢角,自嘲道:“前兩天剛染了發,大伯老啦,白頭發一年比一年多。倒是你,青蔥歲月正當年,既長高長壯不少,整個人也越發沉穩。”


    陳九撫摸著鼻尖,有些不好意思道:“盡管我很不喜老爺子那套嚴苛的訓練方式,可不得不承認,異常有效。”


    陳起拍著侄子的肩膀,略帶感慨道:“我和你父親他們,年少時也曾在紅樓中接受摧殘,深知裏麵有多難熬。你卻呆了整整四年,難為你了。走吧,別在外麵杵著了,進屋說。”


    陳家那位主母今天屏退了所有管家,親自下廚做菜。


    伯侄兩人進屋時,飯菜已經準備好端至桌上,沙發上一家人團坐在一起,其樂融融。見到來人,他們的視線紛紛移過去。


    陳九也在打量他們。


    四年前於西海秘境返迴陸地,他在那場家宴上見過幾人,印象仍然很深刻。


    姿容不太出彩、卻自有一身華貴雍容氣質的長房主母——陳芸,臉上永遠掛著溫和且清淡的笑容,令人心生舒適。


    戴著一副厚厚黑框眼鏡、向來沒什麽表情、顯得有些木訥的長房獨子——陳寧國,以及她的妻子,身材嬌小氣質溫婉的錢小小,她也是陳家上下罕見的、出身平凡沒有任何背景的兒媳婦,是陳寧國讀書時候的同學。


    相較於四年前,他們這家人在麵相上沒太大變化,唯一的區別是:錢小小懷裏多了個娃娃,尚在繈褓中。


    陳九眼底深處閃過一抹驚訝,快步走上前問候道:“伯母,大哥,嫂子,你們好。”


    說著,他將目光放在那個嬰兒身上。


    幾人站起身,陳寧國夫妻倆都比較內斂,淺淺一笑道:“你好九兒,很久未見了。”


    陳芸解釋道:“你的大侄子,陳靜甲。小家夥去年生的,但礙於你大伯的敏感身份,就沒有大張旗鼓的操辦,隻有家裏人知道。那時你還在紅樓裏麵呢,自然不知曉。來,快坐下。”


    小家夥正在母親懷裏酣睡,時不時地咂巴一下嘴,似乎在夢中吃奶。


    陳九伸出指腹輕輕觸碰了下他的臉蛋,柔聲道:“最近也不知道為何,看見小孩兒就忍不住的心生歡喜。”


    陳芸打趣道:“看見新生命而產生喜悅,是人類的繁衍本性,說明咱們的九兒,也該娶妻生子咯。”


    陳九靦腆一笑道:“伯母說笑了,我還小呢。”


    陳芸微笑道:“不小啦,瞧瞧你現在,真真的大人模樣。四年對於我和你大伯來說,不過是長了幾歲。可於你而言,那是人生中質的飛躍呀。”


    陳九撓頭嘿嘿傻笑著,從包裝袋中掏出一件件禮品,說道:“不知道您家裏喜添新丁,所以沒準備小侄子的禮物,下次一定補上。呐,伯母這是您的,翡翠戒指,光澤水潤度都很好。還有這個,大哥的手表,嫂子的鑽石項鏈。東西都不貴重,我的一點心意,望笑納。”


    錢小小看了丈夫一眼,沒得到任何迴應,便連帶著他那份都接了過來,柔聲道:“謝謝,九兒有心了。”


    陳芸戴上那枚戒指,對著燈光打量了幾眼,笑眯眯道:“夠貴重的啦,單這一枚戒指就不會低於七位數吧?也就是你,換了旁人我還真不敢收。很好看,伯母很喜歡。”


    陳九乖巧道:“嗯呐,喜歡就好。”


    換好家居便服的陳起緩緩走過來,玩笑道:“她們都有了,大伯的呢?這一屋子人,可屬我官兒大。”


    陳九笑著道:“當然少不了您。”


    他拆開最後一個袋子,拿出棋盤、兩盒棋子遞過去。


    男人順手接過來,目光在象牙製的溫潤棋子上停留了一瞬,緊接細細摩挲起略有些粗糙的棋盤表麵。


    他輕聲道:“老木頭了,比那副棋子貴重的多,不太好收呀。”


    陳九半開玩笑道:“這是哪裏話,在壹號院中,你我伯侄之間坦坦蕩蕩,問心無愧,有什麽不能收的,九兒又不是借這玩意兒來賄賂您。”


    陳起望著侄子,輕敲幾下棋盤說道:“頭些年老爺子極愛圍棋,癡迷此道久矣,號稱中盤無敵。你要拿這個去送給老爺子,他肯定很開心。當然,這東西也更適合他。”


    陳芸視線在不經間掠過兩人,微笑不語。


    少年擺擺手,輕笑道:“大伯太過謙虛了,我可是聽父親提過,說您在圍棋之道上的造詣,不輸大陸名家,與人對弈往往手筋頻出,連爺爺都讚歎您的靈犀。”


    陳起略帶幾分可惜的說道:“那幾年能鑽研進去,下得的確還不錯,後來入主城主府,就沒時間咯。”


    陳九讚歎道:“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您是拋下了手中小棋盤,入主天下大棋盤,更上一層樓。”


    男人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慨歎道:“是啊,治國與下棋類似,順應天道,不偏私,不帶個人感情,沒有主觀好、惡情緒,平等的對待每一顆棋子,該落則落,該舍則舍,一切都按照利益最大化去做。”


    陳九凝視著他,平靜道:“所以今天是您坐在這個位置上,而且坐得異常穩。爺爺終歸是老了,長江後浪推前浪。”


    說著,他指向那張棋盤,微笑道:“由您執掌最為穩妥。”


    陳起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什麽變化,和善且真摯,仿佛完全沒聽出侄子的弦外之音。


    他單手抱住棋盤,另一手拍了拍自己圓潤的肚子,笑道:“別人總說你大伯我是心寬體胖,什麽都敢收,什麽都敢要,可說句矯情的,那些都是迫不得已。唯獨今天,你這一片心意,是大伯心甘情願收下的。”


    陳九點頭,鄭重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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